突发一幕,震惊了在场周围所有人。先是那遇刺的寅王邘意,心口虽受一击,却仍本能反应的两手扑来,啪的一声、紧紧攥住在了修豫离的右腕处,眉眼凝蹙、面色狰狞,不欲使其脱离抽身。然却见修豫离即便被抓住,也并未打算脱身,反倒是趁机绕到了邘意背面、与之紧紧相贴,并继续右手攥住那杆“月辉饮血”在其胸口处,左手环过来勒住邘意的脖颈,以此将之挟持了住… “有刺客!” “有人行刺!” 而此时此刻,在这座广场上的所有寅军当中,有惧怕投鼠忌器伤到王上者,有怯懦胆小恐伤及自己者,有观察着见到这一幕的墨家战俘们、防止他们有所动作者… 于是由上及下,便没有一个敢靠近过来! “修…豫离,你…” 被一刀刺穿铠甲、衣物、皮肉与肋骨,扎进心脉,加上又被擒住,此时的邘意一身勇力已顿时十之七八,只能感受着胸腔处深彻的麻痹与剧痛,目眦欲裂的盯着周围的一切,任何反抗也再做不得。 “哟!咱们还没见过几回,居然知道是我呀!” 修豫离嗤笑道,“若是这杆宝刀能让你多深切感受几回这股锥心之痛,我可不介意多扎几下!” “修豫离,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刻,仅在咫尺数步之外、距此处最近的大将军苏闰手持宝剑,朝向这边厉喝着,做出一副要靠近过来的样子。 “不准过来!” 修豫离见状则是立即挟持着邘意转过身去、对着苏闰以厉声回应道,“这刀还没有扎到底,不想让你们王上现在死的话,就离远一点!” 双方声色惊急,顿时引得广场一片喧嚷。 本来戴着各种枷镣在劳作着的墨家战俘们见状,顿时也都停下了动作,只静静注视向了这边来。 短暂的哗然后,全场便一片寂静,再无有任何敢轻举妄动者。 …… “你…疯了…” 邘意道,“杀我…我若死,你孑然一身,你墨家…二百来人,都要陪葬!” “你临死前就这么些废话吗?” 修豫离轻嗤道,“可笑!我若不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又岂会前来!杀你一人能解救多少人,我心里有的是数!” “你…根本没有!” 邘意继续垂死挣扎,“你…难道忘了,你墨家最重要的…” “眼下要除掉你,那个东西早就无所谓了。” 修豫离闻罢则继续解释道,“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五百年前,墨家得到它的下场和代价便是这样沉痛,如今又岂会对它有什么执念?呵,莫非要重现一回当年惨状吗?” “你!” 邘意顿时无言以对,又愈发急怒起来。 “怎么?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修豫离最后问罢一句时,邘意已再说不出话来。 全场气氛,顿时在此凝滞了住。 然而,就在这一人刺客与万人大军尚陷僵持之际,天空中的另一端,却忽然传来了另一人洪亮的话语声: “你们说的东西,我要了!” 洪声响彻云端,更如同有人自天上放声般,巨响传遍整座禽山,更引得总院上下万众皆抬头望去。 这声嗓,更令修豫离、邘意、苏闰及一众寅军将帅皆觉无比耳熟… 唰—— 不久,云端中也果真窜出了一道身影:只见是一身穿玉白色长氅,顶戴长冠,一头银发的花甲老汉,双脚并拢踏着一杆长剑,由空中朝下飞速奔窜冲刺,穿破层层云障… 轰! 眨眼间,来者便精准悬落到了前殿广场,来到了修豫离、邘意与苏闰三人面前。 那长剑自他脚下飞出,自然地落回了他背上剑鞘之中。 未国相国、王师,玉娄城掌门,常丙! 不远处的邘意初听到是此人来时,还曾下意识以为终于有救,却忽然一瞬,又想到他偏偏在此时现身,来时又是这般言辞,不免不自觉将事情想到了最阴险、恰又是最真实的那一层去… 刹那间,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也已再遮掩不及! “你可以松手了,修豫离。” 常丙迈过数步,走来到紧贴着的二人触手可及的眼前才终于止步,而后接着说道,“邘意,如你所料,这杆匕首名叫‘月辉饮血’,是玉娄城法宝,是我交给修豫离的。此物受我操控,如今一刀下去,只要我不允准,你纵是千刀万剐也绝死不了。而只要我稍一施法,哪怕不必拔出来,也可使你立即丧命。所以,你懂我意思了。” 修豫离应声松开了攥住匕首的右手,但左手仍紧勒着邘意。 “你…想要那灵石,是吧?” 邘意抬望着常丙,虽性命已全在他人鼓掌间、却也仍有一分孤傲与桀骜,“可我听说…你已从屈杉处,见过三分之一的地图了。你应该清楚,即便我这份给了你,或有一日让你拼成了完整地图,你…也解不开那图上阵法,根本也看不到真正的地图。更遑论…这五百年前的传说,真假如何。” “那些就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常丙冷漠道,“交出你手上的三分之一,我可饶你不死。不然,你将生不如死。” “你…” 不清楚对手的底细,令此时的邘意不敢妄加揣测,也无法分辨眼前的常丙真人究竟是否是危言耸听。 只见此刻,他也终于是松开了正挣扎的两手,缓缓移向身下,于腰间摸索一阵,片刻,果真掏出了一条竹片来… 修豫离与常丙一看,心中便都立刻确认无疑: 这正是组成完整地图的四十八条竹片之一! 啪! 于是,趁对面双方皆未反应过来之际,常丙伸手上前、便轻松直接的抢走了这条竹片,据为己有。 “呵呵…既然现在,我命在你手,那当然已没什么好说的。” 邘意仍以最后的顽倔在嗤笑道,“但…你应该能想到,十六条竹片,我不至于全带在身上,自然是分散放在各地了。你如今抢到一片,可若杀了我,便是再也得不到其余之数了!” 修豫离听罢心中余悸,这套说辞,正是十几日前在山下禽阳城中,他用来恐吓眼前的常丙真人的。 他并不能确定屈杉是否有这样做,但邘意若这样做了,便的确是将本来简单的事情给做得复杂了。 “哦?” 常丙收起竹片,抬手抚须试问道,“所以,你还要谈条件?” “对。” 邘意眉头紧锁道,“江山和灵石,你只能选一个。要么从我这取走竹片,让你未军全部撤回国内,退出这场战争。要么…杀了我,任这天下之大,你随意再自己去寻找,去争夺!” “喔…有意思。” 常丙眉眼中露出轻蔑,故作仿佛一副饶有兴致的姿态,实则极尽嘲讽之势的继续嗤笑道,“刀都插进心口了,还敢张口谈条件的,倒还真是千古难逢,你也算是我常丙见过的第一个了。也真不知…你是硬骨头顽强,还是倔驴死顶了。” “既然刀已经插了,就快做决定!” 邘意厉斥道,“大丈夫,无非就是一死,还拖延什…呃!” 话音未落,邘意顿时僵直。 适才,就在他继续嘴硬的同时,常丙已经抬手伸出剑指、捻到嘴边,细声念起了一些复杂冗长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动,那插在他心口上的“月辉饮血”,也逐渐盈出微微红光来。 直至念到刚才那句话的那个字时,便仿佛突然有什么发生了一般,使得邘意话说到半便停了下来。 就连修豫离见到这一幕,也惊讶的松开了手。 终于,就在这一刻: 顿闻扑通一声,邘意整个人往前扑倒下去,蜷缩在地,两手紧紧捂向胸口处,想要拔刀却根本没有力气。 而随着月辉饮血上的红光愈发浓郁,只见他顿时是双目眼球暴凸、布满血丝,浑身几乎是一瞬间枯瘦下去、皮肤发紫,突出的青筋纵横交错、遍满其上,几乎是刹那间便病痩得仿佛换了个人般… 如此恐怖之情形,也霎时惊诧了所有人。 显然,众所皆知,也皆能看出,这正是常丙真人念咒、操控了那杆月辉饮血所导致的。 而对邘意本人而言,则更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精神恍惚,痛苦万分… 适才尚余二三成的气力,此时可谓是不足一分。 这副披挂在身已有多年、随他征战四方的铠甲,如今对他而言竟是“沉重无比”,仿佛感到是正被压住在地,而非只是简单的无力瘫倒。 呼吸变得缓慢、吃力且沉重,眼中视界也游离不定,模糊不已。 而常丙此时,则蹲了下来,靠近邘意头部。 “月辉饮血,正如其名。” 常丙细声解释道,“嘴硬到这般地步,也不如我一番咒语,便使其能顷刻间吸干你全身精血。我早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的。不知现在的你,可还想跟我谈什么条件么?” “常丙…你…” 而面对这份背刺与莫大的痛苦,邘意适才对修豫离与整个墨家的所有仇恨,已瞬间全部转移到了眼前的常丙身上。 “你放心,邘意。” 常丙嗤笑道,“我早吃准了尔等凡人对修仙者一无所知的劣势,我也早有办法,让嘴硬如你者,也乖乖开口…诚实的告诉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