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确实与裴修想到了一处。
她仔细翻看了那私盐账本,发现秦家也牵扯其中,但是却没有太子,这便证明秦尚书也会背着太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足以让人怀疑他的衷心。
这无疑是扳倒秦家的好机会,于是她立刻揣着账本回府见外祖母。
没想到裴二也在。
她一见到裴二,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过来的目的,他一定也是为着户部尚书来的!他用来打动外祖母的筹码不是设计了裴钰,而是为太子铲除一个隐患!
裴修看见二姑娘眼中一晃而过的恍然,也默契地猜到了她过来的目的,心想,莫不是她在安阳侯府发现了什么?
“你们俩是商量好了么?”大长公主笑看着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个小人儿,“雪衣丫头你又来做什么?”
晏长风将账本拿出来,亲自交给外祖母,“您看看就知道了。”
大长公主敏锐地收起了笑容,她拿着账本看了那么一眼,当即盯着晏长风的眼睛问:“你这是哪里来的?”
晏长风:“是大表姐交给我的冯淼遗物。”
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捧着账本仔细翻看,她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足以说明她内心的波动。
屋子里落针可闻,大家屏息听着那纸张一页页翻动。半晌后,大长公主合上账本,对身边的厉嬷嬷道:“去把太子请来。”
晏长风觉得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该过问了,于是告退:“外祖母,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出去了?”
大长公主没应,而是看向裴修,“你说说看,这时候太子应该怎么做?”
晏长风歪头看向裴二。裴修也看了她一眼,才回:“以我愚见,什么也不要做。”
“哦?”大长公主似乎觉得有意思,“手里有这样重要的证据,难道不是应该呈交圣上,摆出严查的姿态,以证明太子身正且不徇私么?”
“如此也可,但实属下策。”裴修缓声说,“其一,白夜司抓到了章德荣,应该很快就能审出贩卖私盐一事,既然太子与此事无关,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如果太子急于撇清严查,反而容易让人怀疑他牵扯其中。其二,那账本上有秦王贩私盐的证据,太子呈报固然能让秦王跌跟头,但在圣上心里不见得讨喜。”
圣上更加偏爱秦王,他本就不喜太子事事针对的小心眼性子,说不准会因为讨厌太子的行径而宽恕秦王,那太子就属于出力不讨好。
大长公主心中赞许,这孩子心思缜密,比太子那缺心眼儿强多了。
“那这账本岂非无用了?”
“自然有用。”裴修余光瞥了眼二姑娘,发现她听得入神,心里莫名得到了某种满足感,“但不能由太子呈给圣上。”
晏长风听到这里灵光一闪,“是应该由安阳侯世子夫人呈上对吗?”
裴修赞赏地笑,“我正是此意。”
“可大表姐她……”晏长风脑中闪现许多顾虑。
这账本一旦呈上,安阳侯府定然脱不了干系,治不治罪两说,大表姐以后在府里可更难处了。
“无需顾忌安阳侯夫妇。”大长公主提起这两口子就牙痒。当初与他们结亲的时候好得仿佛一家人,结果如何呢,阳奉阴违,背地里又跟秦王勾搭上了!
放弃安阳侯夫妇,就等于放弃了大表姐,晏长风此时心中不免生出了一股兔死狗烹的悲凉。倘若以后她也没了用处,外祖母怕是也会这样舍弃她吧。
她没有作声,心里想的是如何能让大表姐不至于成为弃子。
“雪衣丫头,这月十六是进宫问安的日子,你与文竹讲讲该怎么做。”大长公主摆摆手,“你们俩先下去——对了,霁清,后日请你母亲来一趟,定一定婚期。”
晏长风下意识看了眼裴二,对方也回看她一眼,四目相对,莫名就对出了几分暧昧来,好像一对期盼婚期的男女终于如愿以偿。
大长公主不由笑起来,这样看着,这两个小东西倒是怪般配。
自世安院出来,晏长风瞥了眼落后一步的裴二,“看来入秋就该成亲了。”
裴修笑着点头,“嗯,我没想到冯淼还能留下证据,也没料到章德荣会从死囚牢里逃出来,按照计划,起码要拉几个盐官下马后才能顺理成章地把证据摆出来,秦慎这人很谨慎,通常不会直接参与这样的勾当,都是他夫人暗中操作,证据藏得深,只能一点点挖出来。”
“计划?”晏长风捕捉到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你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吧?”
户部尚书,各地盐官,想要挖出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裴二与蜀王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裴修不否认,“在我决心除掉裴钰的时候,立场就已经定了,自然是要做一些于太子有利的事。”
晏长风看了他片刻,这人明明一派坦荡,但就是让人看不穿,总觉得他身后还藏了好几条尾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出一条来让人惊上一惊。
“二姑娘拿到的账本上,可有安阳侯府的账?”裴修转而问。
晏长风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冯淼应该是记在自己名下了。”
“那便不必担心世子夫人的处境。”裴修说,“事后安阳侯夫妇如果怪罪,世子夫人只需说不想牵扯二老便可,她告发有功,圣上念在她已丧夫寡居的份上应当也会优待。”
也对,晏长风方才只顾担心,没想到这一层。
她抬着眼尾看向裴二,“二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