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是真的有些累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去和沈厌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去解释什么才是喜欢。 “三殿下,慎言。” 叶蓁蓁从来没信过沈厌口中的喜欢,他的喜欢,到底是因为错把知遇之恩当恋慕,还是在卑微之时,找到了将他捧起平视的存在。 叶蓁蓁不信他口中的喜欢,不信他所谓的真挚。 “父皇要的,是沈叶联姻,只要那个人姓沈,可保沈叶两氏百年交好,是谁并不重要。” “叶蓁蓁,我知道你选谁都很为难,所以为何不选我。” 她有些不耐,戾气上来时,连带着说话都重了几分。“三殿下!” “你应当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陛下中意之人,我所选的人之中,也并没有你的名字。” “其二,若我并非必须要选,你与我乃是表兄与表妹的关系,恕我直言,我接受不了。” 沈厌眼眸微颤,口中却没有半点犹豫。 “若我不是父皇的儿子呢?” 此话,如同惊雷,惊的叶蓁蓁连戾气都瞬间消散,疑惑的反问:“什么?” 沈厌微微垂下眼睫,未有丝毫避讳。 “我母妃入宫后,曾与侍卫一夜荒唐,我也并非早产,而是足月而生。” “父皇心中早就生疑,只是滴血验亲后,我与他血脉相融,因此才逃过一劫,我不知为何,但我的确不是他的亲儿子。” 过往的厌恶,针锋相对,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母妃疯魔,其实还有对他身世不洁的抵触。 即便最后不知因何滴血验亲能够相融,但沈厌也知道,他不是宁帝亲子。 这一桩皇室秘辛,实在是过于震惊,叶蓁蓁连心灰意冷,烦躁和不耐都短暂消退了片刻。 她不合时宜的想,你俩怕不是血型相同吧? 只是这样的话,她怎么和沈厌开口解释,就算他不是宁帝的亲子,她也不可能会选他。 “抛开这些不谈,我与殿下也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沈厌的指尖微微陷进掌心,他伸出手,带着些许讨好的搭上叶蓁蓁的手腕。 “你疑我真心?” 他进,叶蓁蓁便退。 叶蓁蓁抽回自己的手,将话说的明白。 “殿下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陛下要我嫁与皇室,你应当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选其他人,免的就是我叶家远离党争,更不想让这场党争催化的更厉害。” “三殿下,你奋起直追,你很争气,也很厉害,可是我嫁给你,就是带着整个家族,做你党争的后盾。” 沈厌仍是不甘心。 “可我即便要争,也能争到那至高之位,我从刀枪剑戟里爬回来,步步为营,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们。” “我不需要叶家的助力,我也能赢!” 叶蓁蓁不耐的皱眉,她的话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沈厌知难而退。 “可是三殿下,我若嫁你,除非你交兵权,舍江山,不去争那至高之位,将你的不甘,抱负,全部生生咽下去。” “你与舅舅离心,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了宁国才去争那帝位,你有太多仇恨,太多不甘,舅舅是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将皇位传给你,所以才会逼我,想尽办法也要让我嫁给他其他的儿子!” “这些我懂,难道你就不懂吗!” 心里的话吼了出来,叶蓁蓁最后一抹戾气散尽,看着沈厌流淌着淡淡悲痛的眼眸,她有些哑然,却还是闭上了眼。 为何对着沈厌,她总是充满了猜忌,防备,甚至连耐心,分给他的都比别人少一些。 从谷底爬上来的人,人们总是不会先想到他这一路有多难,多累,而是下意识的去想,他到底还要踩着谁,爬到多高的位置。 沈厌唇间嗡动,他怔怔的伸出手,似是想捻起一缕她的发丝。 他沉默许久,最后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暗哑。 “蓁蓁,倘若我可以呢。” 叶蓁蓁惊愕的睁开眼,入目时,沈厌薄红的眼眶,忽的落下一滴泪。 “倘若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猜忌,怨怼,脾气,不满,倘若我可以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 “倘若我能咽下我的不甘,仇恨,抱负,执着,倘若我可以不要江山,不理外界的所有人。” “叶蓁蓁,倘若我真的可以呢。” 过往的一切,沈厌人生中所有的苦难,折磨,执着,恨意和不甘,他都可以生生嚼烂咽下。 因为在叶蓁蓁不知道的角落,他其实已经来了千千万万遍。 从长街初见开始,从他收下那方帕子开始,他便真的将人放在心上感念。 沈厌并非能够自控之人,或许就如叶蓁蓁所说,他对于幼时之事太过耿耿于怀。 叶蓁蓁会唤他小梨,会对他和颜悦色的笑,她明媚,肆意,潇洒,只要肯去注视她,就没有人不会爱她。 沈厌从最开始想多遇到她几次,再到千方百计的偶遇,同行,说话,他的世界只来过叶蓁蓁一个人,所以他在只有自己的角落,千千万万遍的回想。 “我远赴北域时,你为我题字,那时我说,我一定会翻越万水千山,回到你的身边。” “因为我还想听见你唤我的名字,在你身边,短暂的忘却一切苦痛和不甘。” 沈厌就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没有千锤百炼的心,更没有刀枪不入的冷心冷肠。 他介意于过往的一切,执着于叶蓁蓁给予过他的一切,即使微不足道,也仍然视若珍宝。 他抓着自以为的浮萍,渴求着不被溺死的希望。 “我救沈吟知,是因为怕你会难过。” “我退回行宫,是因为怕敌军围城。” “我不要江山,我没有不甘,我一切都可以不要,我想与你同行,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沈厌缓缓回身,他伸手,将侍卫带来的东西拿过来,于叶蓁蓁面前,缓缓展开。 偌大的盒子里,赫然是一张张,一叠叠放好的红纸,最上面的字迹,已经写的比下面其他的好太多了。 愿以此生,聘卿为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厌将红纸一点点摊开,里面的红纸太多,他知道叶蓁蓁看不过来,所以就只是随便取了几张。 上面所书写的,几乎全是与叶蓁蓁有关的东西。 “你上次同我说,你疑我真心,叫我认真思量,我便提笔亲自写婚书,今以整整九万字,求日月鉴我真心。” 沈厌从未有过先生教习,他不懂舞文弄墨,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口说他心。 他足够内敛,更压抑许久,他在一个个仅他一人的日夜,坐在冷清的书房,提笔将一个个字书来。 在流动的墨渍和字迹里,他千千万万遍的反问自己。 是否真心,是否珍惜,是否甘愿。 笔没停,其实他早已千千万万遍的回答了自己。 落笔九万字,只为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