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也无眠。次日晨，王衡来到杜家，邀杜若荀去逛西市。时光荏苒，人们心中的创伤，也在慢慢愈合。</p>
杜若荀终于开始装扮自己了，先在玉额上，点了梅妆，再来一身浅橙色的襦裙，配以绿帛束胸，尽显骨肉均匀的丰腴之美。双手放在腰间，既遮掩了襦裙高系的臃肿，又勾勒出窈窕的身段。</p>
“梳妆，用了许久吧？”王衡笑问。</p>
杜若荀既兴奋，又略微有点不安：“自己画的，好看吗？”</p>
“淡妆浓抹总相宜。”王衡道。</p>
“噗嗤”杜若荀掩嘴而笑，心道有学问的人夸起人来，就是不一样。完全不像那老爹，只会用学问来压人。</p>
“十郎想买些什么？”</p>
“云来楼的生意，越来越大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纸坊，可以供应更廉价的纸张。”王衡道。云来楼的巨大利润，极大地刺激了王衡的野心，令他决定，做一件更大的事，不过这的计划有点疯狂，并不适合，在一开始的时候，对杜若荀和盘托出。</p>
“当今最好的纸，莫过于产自剡县的藤纸。上至圣人的诏书，下至文人墨客的诗文，都会写在藤纸上。”杜若荀刚出了门，左手就十分自觉地绕住了王衡的右臂，她甚至还微微曲了膝，以适应王衡的身高，“只是价格昂贵，用来会账，未免有暴殄天物之嫌。”</p>
王衡点点头：“你说得对。”</p>
“嘻”杜若荀见王衡竟夸赞自己，脸微红，右手食指节轻轻一点鼻尖，以遮掩笑意：“所以，用于商途的纸，大都是麻纸。质量虽不比藤纸，但三张麻纸，价格才与一张藤纸相等。”</p>
“还有没有，更便宜的纸？”王衡还是觉得麻纸贵。</p>
“呃……”杜若荀微微蹙眉，“记得有一种竹纸，价钱不过麻纸的十分之一，只是，它易破损，难以书写。通常用来制作，殡丧时用的之钱。”</p>
“可是上一次，我们送柳兵曹时，用的那种纸钱？”</p>
柳勣被杖死后，京兆府曾不止一次催促杜家带走柳勣的遗体，因为柳勣的亲戚都因他而被流贬远方了。但杜有邻和崔莲娘早已对这个前女婿恨之入骨，坚决不肯去将尸体领回。</p>
最后，杜若荀过意不去，就求王衡帮忙，送柳勣最后一程。由于柳勣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且那时，云来楼又刚开业，两人手头都很拮据。因此，诸事只能从最简。要不然，王衡兴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此时已有竹纸了。</p>
“是。”</p>
“我们去看看，这种纸。”王衡道。</p>
中午时分，两人终于打听到，这竹纸的供应——西市中的一间，名为澄品轩的老店。</p>
这间店的特色，就是一个“老”字，老旧的招牌，充斥着腐旧气息的店铺，须发斑白的老掌柜。</p>
“客，小店快要结业了。店中的竹纸，论斤卖，一斤十文。”老掌柜见有人来，如病中惊起一般，跳起来道。</p>
“怎会这般便宜？”杜若荀常去云来楼，耳语目染下，对价格也变得敏感了，嘴也变得毒了，“可是有问题的？”</p>
“唉，竹纸嘛，还指望能有什么好？”没曾想，老掌柜还真不藏拙，“搬回去又费钱。一把火烧了，又心疼，只能盼着这最后几天，能卖一点，是一点了。”</p>
“掌柜是想回乡了？”王衡问。</p>
“是啊，也一把年岁了，想来想去，还是回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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