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晏东凰起身更衣之后,带着长兰和长月欲坐车进宫。 抵达前院,一身黑袍的墨凛迎面走来,躬身行礼:“殿下,昨日三位大臣又来了,此时正跪在大门外替他们的儿子请罪。” “昨日盛景安一夜未归,镇国公府老夫人派人过来问了三次。”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凤阳公主带着两个侍女到了长公主府外,说是来赔罪的,请殿下无论如何见她一面,她有很多话想跟殿下说。” 三件事分开禀报,言简意赅,符合墨凛一贯的作风。 他话音落下之际,晏东凰正好跨出大门,垂眸就看见外面齐刷刷跪着三位眼熟的大臣。 晏东凰脚步微顿,平静地看着三位官员,声音淡漠:“各位这是干什么?” 盛兰福恭敬地行礼:“臣等参见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两位大臣跟着行礼。 郑重大礼行完之后,盛兰福汗颜道:“罪臣等人来跟长公主请罪。” 晏东凰淡道:“诸位何罪之有?” 沈云山面色惊惧,惶恐低头,再也没了昨日的趾高气昂:“臣等教子无方,致使他们行为悖逆,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臣等罪该万死!臣的逆子全权交由长公主殿下处置,臣等绝无怨言,求长公主明鉴!” 晏东凰没说话,目光微转,果然看见停在左边的一辆马车。 车帘正被侍女掀开。 晏玉姝躬身从马车上走出来,在侍女搀扶下下了马车,单薄的身体裹着厚厚的披风,却挡不住满脸苍白羸弱的色泽。 晏东凰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却充满着威压:“诸位大人都是朝中重臣,不必跪在这里,都请回吧。” “皇太女殿下。”沈云山伏跪于地,小心翼翼地恳求,“请您高抬贵手,留谨言一命,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臣绝无怨言,只求……只求殿下别让他死了……” “沈大人不用担心。”晏东凰冷道,“他如今是长公主府的人,是生是死确实由本宫做主,不过本宫暂时还没打算杀他。” 沈云山连忙谢恩:“是,谢长公主,谢长公主殿下!” “东凰。”晏玉姝缓缓来到晏东凰面前,盈盈屈膝一拜,“给皇太女殿下请安。” 晏东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昨日不是小产了吗?怎么不待在侯府好好休息?” “我有话跟你说。”晏玉姝走到她跟前,低着头,试探着去挽她的手,“我们谈谈吧。” 宽大的衣袖下,一个触体冰凉的物件滑到了晏东凰手里,晏玉姝握紧她的手,黯然神伤:“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晏东凰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府:“墨凛,派人进宫请个太医过来。” “是。”墨凛领命而去。 晏玉姝被两个侍女扶着,安静地跟在晏东凰身后,随着她走进青鸾殿。 两人走到内殿锦榻前坐下。 晏东凰吩咐长兰把炭火端过来,放在晏玉姝脚边,又命人拿了条毯子过来给她盖在身上。 晏玉姝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只有眼眶发红,雾气噙在眼里要落不落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晏东凰命令,“吩咐厨房给凤阳公主熬一碗姜汤过来。” 晏玉姝低垂着眸子,神色怔然悲伤:“晴儿,慧儿,你们也出去。” 晴儿迟疑:“可是公主,您身子虚弱……” 晏玉姝无力一笑:“这里有长公主在,你们怕什么?” 晴儿和慧儿闻言,只得屈膝告退:“是。” 殿内陷入一片安静。 晏玉姝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昨天没了,婆母欲找我兴师问罪,我没精力应付她,就搬出公主的身份让她跪安,没想到她竟落荒而逃。” “陈少衡想给他母亲撑腰,进房来质问我,我才惊觉自己这个公主当得真窝囊。” “陈少衡见我发怒,软下声音哄我,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晏玉姝捧着热牛乳,喝了一口:“他让我来你这里诉苦,想让我用苦肉计博你同情,我就来了,我也确实想博你同情。” 晏东凰垂眸看着手里的黑色瓷瓶:“这是什么?” “陈少衡说是药,不致命,只是让人身体虚弱无力。”晏玉姝轻轻一笑,笑得虚弱无力,“可我根本不信。” “你为什么不听他的?” “我不想害人。”晏玉姝神色黯然,“我昨天怨过你,孩子没了的时候,心里尤为怨恨,可是我……我不可能对你下手……” 晏东凰没说话。 “东凰,我没想过要害你。”晏玉姝抬手拭去眼泪,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变故太过突然,我接受不了,我一心以为会是二皇兄登基……” 晏东凰冷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他登基?” “因为我们三个人感情最好。”晏玉姝咬着唇,“二皇兄的舅舅是楚尚书,楚尚书的夫人是陈少衡的姑姑,都是姻亲,所以他登基对平阳侯府最好,我……我也是为了我的孩子考虑。” 晏东凰没说话,面色淡漠平静。 “但楚家被斩首,二皇兄被降为郡王,平阳侯府现在失去两座靠山,还得罪了那么多官员,以后只怕会寸步难行。”晏玉姝苍白地笑了笑,“或许这是我们的报应,失去孩子也是我们的报应。” 晏东凰淡道:“陈少衡不是良配。” “你说得对。”晏玉姝缓缓点头,迟疑了良久,才道:“我想跟他和离。” “平阳侯心术不正,有害人之心,死罪难逃。”晏东凰冷道,“你是公主,有权休了他。” 长月端了姜汤进来,走到晏玉姝面前,把姜汤递给她:“公主先喝了姜汤再说吧。” 晏玉姝没说什么,一口一口把姜汤喝完。 “长月,给凤阳公主准备笔墨。”晏东凰吩咐,随后看向晏玉姝,“皇姐现在需要亲手写一份休书,并承认平阳侯给了你毒药,示意你谋害储君,这是治罪平阳侯最关键的证据。” 晏玉姝神色微变:“非写不可吗?” “非写不可。”晏东凰态度强硬,“平阳侯敢存着给本宫下毒的心思,就已经注定他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