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相和戚太傅还算镇定。 其他官员脸白的脸白,腿软的腿软,虚浮着拾阶而上,一步步走进大殿。 好在殿内并没有血流成河的惨状,只是那个蜷缩在一旁,浑身血迹的明黄身影,让裴丞相瞳眸一缩。 那是皇上? 戴着脚镣断了一臂的皇上? 只一天一夜没见,没想到皇上竟然落到了这般地步。 “盛景安。”凤摇光返回大殿,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盛景安,“皇上就在这里,丞相和太傅也在这里,你现在可以告诉殿下,你为何在新婚夜给长公主下毒?” 顾池然和秦杨一左一右站在殿门处,像是门神一般,没有晏东凰的命令,绝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进来,也不许殿内人随意出去。 盛景安抬眸看着晏东凰,眼神愧疚,声音嘶哑:“是皇上给我的旨意,沈筠则是德妃安排的棋子,东凰——” 啪! 凤摇光狠狠给他一个耳光,嗓音冰冷:“谁允许你直呼长公主名讳?” 盛景安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破裂,血丝蔓延而下。 老夫人又惊又怒,可眼前的阵仗让她不敢说话,只哆哆嗦嗦提醒:“景安,你注意……注意说话的语气,对……对长公主恭敬一些。” 然而顾池然和秦杨目光却落在凤摇光脸上。 长公主中毒一事显然已让他失去理智。 今晚这般狠辣暴怒的状态,以前从未有过。 万一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 “长公主。”盛景安大概是怕了,很快改口,声音里依旧充满着悔恨,“是皇上命我给你下毒,并制造出我宠妾灭妻的假象,让你以为……让你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逼你接受沈筠成为平妻,但我……我之前根本没见过沈筠,这些都是皇上和德妃的意思……” 裴丞相没说话,戚太傅也没说话。 其他官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转头看到皇帝那副惨状,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 皇上已经是个废人。 且他指使盛景安给长公主下毒一事已有铁证,无法再否认。 一个废人还能当皇帝吗? 他可能都活不到天亮,还怎么当他的皇帝? “不,不是朕!不是朕……”晏鸣努力想直起身体,嘴唇是白的,声音愤怒而颤抖,“盛景安,你敢污蔑朕,朕诛你九族!你……你竟敢给朕泼脏水……” 盛景安没再理会半死不活的晏鸣,满眼沉痛地看着晏东凰:“殿下,我们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害你?只是圣命不可违,皇上他亲口承诺,七日断肠散不会置人于死地,他说他有解药,还说……还说我如果不答应,他就……他就让你死得更惨些,我是担心你啊,我不想让你死,所以不得不答应皇上……” “放屁!”凤摇抬起一脚,暴怒将他踹翻在地,“晏鸣算个什么东西?你要是不在酒里下毒,皇上根本杀不了长公主!” 震怒之下,他出手从不留情。 胸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盛景安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脸色几乎跟晏鸣一样惨白,脸上很快遍布冷汗。 “景安!”盛老夫人大惊失色,着急往他身边爬去,“景安!景安,你没事儿吧,景安!” 她的声音那么刺耳,钻入耳膜却显得有些遥远,遥远得不真实。 晏东凰脑子里出现晕眩,她想抬手抵着额头,然而身体刚动上一下,却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噗!” 凤摇光动作一下子僵住,脸上暴怒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化作恐惧,脚步踉跄着,箭步闪到晏东凰跟前:“殿下,殿下。” 顾池然和秦杨脸色一变,同时上前:“殿下。” 毒发的过程是痛苦且漫长的。 晏东凰感受着肺腑里汹涌猛烈的折磨,像是利剑生生剜去血肉,像是千百只虫子不停撕咬。 连骨头缝里都不断蔓延出疼痛来。 她攥着椅子的扶手,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今日召各位大臣过来,只是让你们知道这个真相,盛景安是晏鸣最信任的臣子,德妃是最得宠的嫔妃,他们不约而同地招认,主谋是皇帝。” “长公主……”裴丞相欲言又止。 “晏鸣谋害本宫,容不下本宫。”晏东凰嘴角微扯,讽刺地笑了笑,“本宫若是个寻常臣子,自然应该咽下委屈,做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之臣,可是本宫不是。” 她站起身,扶着凤摇光的手走到晏鸣跟前,慢慢蹲了下来,直视着晏鸣那双恐惧绝望的眼。 漆黑的眸子冷如寒潭,正如她此时中了毒也丝毫不减的威压:“晏鸣,你的皇位是我给你的,我能把你扶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晏鸣,他怨毒地盯着她:“你只是个公主,出身那么低微,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凌驾于朕之上?晏东凰,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朕是皇帝,君临天下,尊贵无双,你这个逆臣——” “你是个废帝。”晏东凰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今夜由我亲自来废你。”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晏鸣突然暴怒,情绪激烈,面容扭曲,“晏东凰,你就是个生母不详的杂种!朕施恩于你,你就该感恩戴德!朕让你死,你就应该乖乖领死——” 砰!凤摇光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晏鸣惨叫一声,身躯飞起之后重重撞在柱子上,吐出一口血,浑身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晏东凰,你……你今日弑君造反,就算你能成功,史书……史书上也必定会留下一世骂名,你……你是个逆贼,死后你没有面目去见列祖列祖,你就是个逆贼,朕是皇上,朕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