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凛转身走出房门,看见谢云间迎面而来。 两人颔首示意,随即墨凛离开。 谢云间跨进房门,从容朝晏东凰行了个礼:“殿下,地牢那边传来消息,说盛景安吵着闹着要见殿下,沈筠也一个劲地说自己手里有解药,要给殿下送解药。” 晏东凰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沉沉:“他们俩受了伤,府里有擅治外伤的去给盛景安敷个药,把药留一些给盛景安,让他把沈筠的伤也处理一下。” 谢云间表情微顿,蹙眉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浪费那个钱做什么?” 晏东凰声音凉薄:“既然把人带来了府里,自然要让他们多活几天。” 既然盛景安不惜给她下毒,也要让沈筠成为平妻,那她就好好看看他们如何恩爱,能恩爱到什么时候。 她还要让盛景安知道,国公府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毁在他自己的手里,待他魂入地府那天,不知是否有脸去见盛家列祖列宗。 谢云间点头:“嗯。” “把盛家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放了吧。”晏东凰吩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牵连无辜。” “是。” …… 凤摇光很快去而复返,并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是晏东凰喜欢的口味。 “今天大丰收,军营明天改善伙食,殿下这里更应该改善一下。”凤摇光招呼着几个侍女把膳食放在桌上,然后卸下兵器,走到晏东凰面前,“我今晚跟殿下一起用膳。” 晏东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宫府里何时由你当家做主了?” “今天开始。”凤摇光语气霸道,“殿下身心俱疲,卑职替殿下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晏东凰:“……”怪会就轻避重。 “殿下把楚家那个奄奄一息的庶子弄进府里来做什么?”凤摇光语气泛酸,“他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卑职着实不知他能起到什么作用。” 晏东凰起身走到桌前:“他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一个无辜之人绝望中待久了,总要给他一点希望。” 凤摇光抿唇:“他是楚家血脉。” 晏东凰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万一……” 晏东凰皱眉,目露深思:“一个连外面风景都没见过的人,你担心他什么?” 凤摇光默默无语。 他有危机感不行? 那人虽然身体孱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可常年不见天日,那肌肤苍白得像透明人似的,尚且还能看出几分绝色容颜。 他真不敢想象,等他身体慢慢养好,将是怎样一副盛世容颜。 楚尚书不过普通相貌,那陈姨娘看起来也没到美若天仙的程度,怎么就生出如此貌美的儿子? 凤摇光走到晏东凰对面,优雅地拂衣落座:“卑职把凤阳公主送回去之后,平阳侯脸色很不好看,尤其得知凤阳公主没能救下楚家之后,那张脸阴得像要下雨似的,他那母亲更是当场责问凤阳公主,那架势,那态度,何曾把皇族公主放在眼里?” 晏东凰道:“我已让司影去盯着了。”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安静地低头用膳。 凤摇光于是也没再说话。 晚膳结束,晏东凰命人装了两盘清淡的吃食,起身往外走去。 凤摇光寸步不离地跟着。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落在她背上,眼神幽深如潭,几次欲言又止。 抵达明珠安置的小院,晏东凰推门而入,看着蜷缩在窗前的青年,一头乌发已经仔细打理妥当,下人也服侍他沐浴更衣过。 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整个人瘦得几乎看不到二两肉。 晏东凰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有些惊惶地抬起头朝她看过来,眼神惊惧而不安。 待看见晏东凰那一刻,他像是松了口气,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很自觉地起身跪着,却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晏东凰的身份。 可如何参拜长公主,没人教过他。 他只知道跪着比坐着和站着都卑微。 “即日开始,你的名字不叫明珠,本宫赐你一个新名字,重焕。”晏东凰语气淡淡,“重获新生,焕然一新。” 跪在地上的青年垂眸:“谢公主。” “手伸出来。”晏东凰拿出钥匙,“本宫帮你把锁链解开。” 重焕颤抖着伸出双手,眼底渐渐浮现忐忑的光亮。 晏东凰观察着他的手腕,长久戴着锁链,手腕早已被磨破,锁链嵌入肉里,几乎跟血肉长在一起。 晏东凰面无表情地打开锁链,重焕疼得颤抖,却咬牙不吭声。 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了疼痛。 沾着血的锁链从手腕上脱落,重焕像是失神一般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每一寸肌肤都看得格外仔细认真。 “腕上的伤上点药吧。”晏东凰转头吩咐,“给他调两个人过来,以后一日三餐好好照顾着,长公主府不缺这点吃的。” 长月点头:“是。” 重焕怔怔抬眸:“长公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晏东凰一默,随即淡道:“本宫习惯了战场上的冷血杀伐,偶尔心生一点怜悯罢了,你无需想太多。”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凤摇光沉默跟在她身后,忽然想到,殿下是不是从重焕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晏东凰贵为公主,可曾经也是身不由己,受人欺辱。 不管是帝王之家,还是权贵府邸,从来不缺捧高踩低,不缺肮脏阴私。 皇帝三宫六院,权贵三妻四妾。 他们生下那么多孩子,却并不会保护每一个孩子。 正妻拥有绝对权威,主宰着其他人的命运,嫡子嫡女生来尊贵,可以肆意打压欺辱折磨庶子庶女。 这是一个畸形而又残酷的制度。 小妾低贱,可很多人为妾并非自愿,就像皇权不可违抗,宫女承宠也是被迫,身份低微的女子哪有半分说不的权力? 不是所有人都想往上爬,但偏偏男人的绝对权威让人反抗不了。 晏东凰出身皇宫,贵为公主,尚且受过那么多年磋磨刁难,一些权贵家宅里毫无话语权的妾室通房、庶子庶女过的是什么日子,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