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的地方叫菩萨关，两侧数十丈高的崖壁留有上一个盛世王朝的工匠们开凿的巨型佛像。 祂们慈眉善目，或坐或卧，悲天悯人的俯视着途经此地的旅客，纵使是罪大恶极的罪犯在祂们慈悲的注视下，也只能夹紧了尾巴。 “过了关再往南行半日，就能抵达边境上第一个百姓聚集地永源乡了，那里也是镇远军的驻地之一。” 姜家与陆家一样世代为将，镇守边关，因为某些原因，齐国西北那辽阔的疆域都是姜家在守。 姜家人生性率直，不够世故，既不能在同僚间如鱼得水，也没有哄得君上心花怒放的本事，缺粮缺饷是常有的事。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初代姜元帅命镇远军在西北屯田，战时征战，闲种地养牛羊。 慢慢的，士兵大多数在荒凉的西北安了家。 当地很多聚集地，都是因为镇远军发展起来的，部队含量很高。 宁国公府就建造在永源乡。 秦君翔将中午的干粮拿给柳徇风，望着柳徇风身后又陷入昏睡的陆凝霜长长叹了口气。 “小妹再经不得颠簸，最好休养一阵再说，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人打点好了，晋阳派来迎接的人估计很快就能到达。 病中多思虑，有亲人在身边总归有个安慰。我也想多陪陪小妹，但这批货物意义重大，不能出任何纰漏，我必须全程押送。 过关之后，我们就得分开了。不过我会分出一支队伍，护送你们安全抵达永源乡。” 其实永源乡条件最好的住处是宁国公府。 但秦家乃商贾之家，与姜家没什么交情，府上还住着养病的宁国公，他一个小辈贸贸然上门请求借住，完全不合适。 若是小妹身体尚可，倒是能以镇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上门拜访。 至于如今领兵镇守西北的姜朔，秦君翔根本没有考虑。 毕竟与姜朔有情分的是陆凝霜，而非自己，感情易变，谁能确保姜朔能与小妹永结同心？ 他这“大舅哥”水分大得没边！ 再者说，他听闻姜朔身边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日日朝夕相对，到现在都快一年了！ 要是姜朔动作快点儿，孩子都呱呱坠地了！ 才不找他，万一事情成真，小妹知道了岂不伤心愤慨？ 姜朔：我告你诽谤！！！ 柳徇风味同嚼蜡的啃着肉干和烤热的大饼，点头道： “凝凝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大哥的安排很妥当。” “行，”秦君翔从腰间扯下一枚鸟形佩递给柳徇风，玉佩通体清润，触手温凉，背后刻着“君翔”二字。 “这是我的专属玉佩，算作信物，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拿它到秦家各商号求助。在我力所能及内，有求必应！ 你或许不知，我秦家重嫡，虽有庶女多名，却并无嫡女降生。 小雪和小霜在出生后便序齿进了秦家，还上了族谱，是我秦家金尊玉贵的嫡小姐。” 大手重重的拍在柳徇风的后背上，柳徇风险些被拍岔了气，抬头便对上秦君翔威势极重的目光。 “徇风，一定要好好儿照顾我家小妹，千万不要让大哥失望！” 柳徇风毫不犹豫的回道： “大哥放心，就算我柳徇风拼掉性命，也会保凝凝无虞！” 这一句承诺很重。 他的师兄已经为陆凝霜丢掉性命，秦君翔并不在意柳徇风是否会步其后尘。 外人终究是外人，比不得妹妹重要，真有那一天，他只会惋惜一句“有缘无分！” 得到柳徇风的承诺，秦君翔拿着从车厢内壁暗格取的通关文书，离开了马车。 摩崖像下方有许多连通的空白石窟，历史上曾被当做庙宇，为参拜佛像的香客提供香火纸钱，也为路过的旅人提供暂时的歇脚地。 王朝更迭，沧海桑田。 庙祝和香客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如今这些空白石窟成了镇远军小队值守的出入境管理处。 秦家常在这条线上通商，又遵纪守法不惹事，秦君翔的身份便是最好的通行证。 管理处的人跟随秦君翔将商队简单查过后，就放他们通行了。 将通关文书收进怀里，对商队各管事吩咐完话后，就看到百里临等在一边。 他拱了拱手，“百里陛下有事找在下吗？” 百里临抿唇，橄榄绿色的眸子装满了不舍，“我是来告辞的。为了找到凝儿，我出来太久了。” “陛下长期不在，朝中容易不稳，陛下确实应该回羌国主持大局。” 堂堂一国之君丢下羌国跑出来这么久，作为陆凝霜的兄长，秦君翔是感动的。 但，仅此而已。 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报，他不会插手他和小妹之间的事情。 “我觉得百里陛下应该告知小妹一声，另外，陛下肯定看出来了，舟车劳顿于小妹而言与毒药无异。 因为您的兄长，小妹已经吃尽了苦头。 若您……” 百里临听出了话中隐藏的意思，出言打断了秦君翔的话，“大公子放心，我若想带凝儿走，就不会一路送她到边境了。” 商队暂时停在入关处，百里临安静的坐在马车前等陆凝霜醒来。 柳徇风耐心的给陆凝霜捏着四肢，以免长时间躺睡，让四肢软绵无力。 喂过肉糜粥后，篝火亮了起来。 “你们还不走吗？” 有士兵过来问了一句。 秦君翔恰到好处的微笑，“等告完别就走，年轻人就是这样，缠缠绵绵的。” 士兵无奈的摇头离去。 金色的星子点满了夜空，就像一群刚从腐草中飞出来的萤火虫，密集又亮眼。 百里临听到车厢内传来了窸窣的动静，陆凝霜似是醒了。 “……凝凝，你要见他吗？” 车门打开，柳徇风冷若冰霜的坐回了床榻，“进来吧。” 百里临弯腰进入车厢，脸上毫无血色的少女裹着毯子靠在柳徇风怀里，一双瑞凤眼深邃又蛊惑。 憎恨的情绪在与他对视时，刻意表现了出来。 “凝儿，”百里临张了张口，低低的叹息从口中溢出，“我要走了。” 陆凝霜盯了他很久，嘶声命令： “过来。” 百里临走了过去。 “把手给我。” 他听话的伸出右手。 她缓抬手臂，冰凉的指尖撩开了他的袖子。 猛地感觉到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从腕间流了出来。 百里临低头看去，那有些斑驳的艳红指甲，不知怎的有了刀锋之利。 “借血一用，百里陛下不会介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