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多人!是有匪军进城了吗?”王羲之惊恐道。 “不……”王悦冷冷看着屋顶上黑压压的一片,沉声道:“他们应该是阴阳家的人,来找我的。” 院中明虚道长听得真切,哈哈大笑道:“还有我!这次居然派了这么多人,你们的星主呢?还不现身让贫道见识一下!” 屋顶上,一名黑衣人向另一名贴耳说了几句,即便明虚再仔细倾听,居然也听不大懂所言何意,只是分明留意到,其中一人手中所拿的不是刀,像是一把宽刃长剑。 很快,这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用手势向四周屋顶上之人发出了指令,十余名黑衣人立即向明虚道长冲下,刀光森寒,齐齐攻去。其他黑衣人则挥刀向屋中涌来,杀气笼罩王悦周身。 王悦此刻有些后悔,如果平日里更加勤奋地练习剑术,此时面对饿狼般的杀手,手绝不会抖。 但此时此刻,身后的柜子里有小王羲之,无论如何不能退。 血花飞溅,杀声震天,兵器相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王悦也不知是自己受了伤还是对手,总之血糊的满脸都是,整个人几乎成一个血人。 刀来,剑挡,刀走,剑刺,重复,轮回,直到双方拉开距离,停歇片刻。 王羲之清晰地看见,一地尸体之上,摇摇欲坠的王悦紧握着满是缺口的长剑,却如青松一般屹立。 “来啊!再来啊!” 王悦已然杀红了眼,咆哮道。 小院内,明虚道长的情况只比王悦更差,手无寸铁的他全靠符箓与双掌对敌,虽击杀了几名刺客,但对修为明显已达到内劲以上的刺客完全无可奈何,更不用说,这里面居然还有几名宗师。 忽而一声口哨,厮杀中的黑衣人忽如潮水般退回,在持长剑者的手势下,尽数往院门涌去。 一时间,小院内的屋顶上仅余下四名黑衣人。 院墙之外,忽而爆发出震天的杀喊声,整个王宅发现刺客迅速向这里集中后,府丁护卫已在第一时间往这里赶,却在进入小院前遭到黑衣人玩命般的阻挡。 阴阳家此一战,必夺王悦与张昭明之性命! 王导震惊了,大吼着让保护自己的甲士前去救援,但睿王亲自拨付的这十名甲士竟寸步不离。王导衣衫不整,头发披散,却依然亲自拔剑,不顾下人阻拦,往王悦的小院冲去。 世子王悦,王导最喜爱的儿子! 王导亲赴,甲士自然需护卫王导无虞。 但小院内,王悦与明虚道长,已然是强弩之末。 持长剑者手再一挥,另外三名黑衣人立即从身后拿出手弩,正对明虚道长,齐齐发射。 在王悦震动的瞳孔中,明虚道长毫无悬念地被射成刺猬,一只准备引鬼神之术的手刚结了指印,便颓然垂下。 王悦没有时间悲伤,尽全力压制着内心对死的恐惧,持剑身前。 三支弩箭再次激射而至,王悦瞥的真切,挥剑拨开一支,但另两支一支命中膝盖,一支穿透肩膀。 长剑当地一声坠落地面。 王悦大口喘着气缓解着钻心的剧痛,眼神已逐渐迷离,在尚有意识之前,身体重重靠在藏着王羲之的柜子上,以肉身作盾,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希望阴阳家只杀阴阳令上之人,留王羲之幸存。 弩箭再一次上膛,破空呼啸而来。 “阿弥陀佛!” 王悦意识消弭之前,竟有一声佛号入耳,不禁哑然失笑,修习道术许久,但魂归处,仍是佛家净土吗? 王导率甲士杀到小院之时,数十名黑衣人仍在院外抵抗,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在甲士近乎碾压的实力前,黑衣人瞬间败退,全部被撵回院中。 而王导第一时间随甲士冲进小院,却只见整个院落竟然金光熠熠,庄严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定睛看去,在王悦主屋前,一灰衣僧人闭目诵经,全身散发隐隐金光,而一持长剑黑衣人似重影般迅猛地挥剑强攻。 剑剑有破山之势,或砍或刺,但击在金光上却似碰上铜墙铁壁,激弹而回。 灰衣僧人岿然不动,安如泰山。 持剑黑衣人回见甲士已至,心知不可为,立即吼了一句听不懂的语言,仅存的黑衣人瞬间丢出弥散黑烟,转眼便消失无踪。 “追!!”王导咬牙切齿,对身后的家丁仆从下令道。 但只有小部分人四散离开,许多人仍在迟疑。 “快追!!今日敢在我王家杀人!明日就能威胁到殿下!!快给我追!”王导怒道。 家丁护卫终于全部四下散开,只留几个近侍紧跟王导。 十名甲士也迅速议定,留四人在此守护王导,令六人分头探查而去。 小院中登时回归安静。 王导面色铁青地扫视一眼院落,自然一眼就看见在尸体中被射成刺猬的黄色道袍,只怔了一怔,便恭敬走到灰衣僧人面前,长揖而拜。 “阿弥陀佛,王将军切莫多礼,王世子虽伤重,还有救,请王将军尽快安排医治。” 王导立即示意身边近侍,一人忙传唤医官,另两人上前照料王悦,不料刚将王悦移动到干净平缓之所,其身后柜门猛然打开,王羲之砰地一下冲了出来。 小小的脸上一片坚忍。 “羲之?你怎么在这里!”王导惊道。 “叔父,我陪悦哥下棋来着……突然就……” “怪不得见王世子拼死护着这里,原来是在守护族弟,真是可敬可叹。”灰衣僧人和蔼地出声道。 王导对近侍道:“快将小公子带去籍之那边,好生安抚,免得受惊了。” “不用。”王羲之暗暗咬着牙根道:“我要看叔父将那些坏人全部抓起来,为死去的人报仇!” 王导长叹一口气:“羲之,这里危险……” “阿弥陀佛,可否允许小僧同小公子聊几句?这孩子今夜见了太多杀戮,需得佛法宽慰,方得安宁。” 王导再揖道:“那就有劳高僧了,敢问高僧……” “小僧法号释道心,本与王世子相熟,今夜方从谢家访谢裒参军而回,也算是……恰好遇上了。” 王导正色道:“原是佛图澄神僧弟子,怪不得真法造诣非凡,今夜我王家欠高僧一大恩情,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释道心微微摆手:“王将军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小僧资质愚钝,未能领悟更高深的真法,否则或可助王将军将贼人绳之以法。如今贼人已退,请允小僧为死难者称颂往生,而后小僧便也告退了。” 王导再次拜谢。 释道心一手搭在王羲之肩膀上,暗渡佛法,柔声道:“小公子是否有兴趣与小僧一起为道长称颂往生?” 王羲之重重地点点头。 释道心带王羲之步出屋门之时,医官已飞速赶到,正冲往屋内。 王导一脸肃杀地看着医官为王悦查看伤势,沉声问道:“世子伤势如何?” 医官道:“皮肉伤较多,没有致命伤口,但失血过多,以致昏厥。待用完金疮药后卧床静养,应可痊愈。” 王导面无表情,用脚踢开地上一名黑衣人的尸体,仔细端详,而后又拿起黑衣人手中钢刀,掂了掂,眉头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