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京都贤王府 “王爷,奴才已在蜀州留下几十名死士,继续搜查裴涅的行踪,并在蜀州各城池埋下暗桩,裴涅武艺一般,当时身边只跟着个毫无武艺的女人,只要裴涅敢出现,必会被擒拿住,王爷勿忧!”黑衣人首领双膝跪地,抱拳低头恭敬回道。 “勿忧?你们是本王精心培养的死士,各个身怀高深的武艺,本王给了你们裴涅那小儿准确无误的行进路线,你们这样也能空手而归?”裴瑞无语凝噎,他大声地质问道。 “王爷,奴才等万万没想到,那裴涅不惜性命,直接往百余丈的悬崖处骑着马儿一跃而下,奴才等人无法阻拦,当时奴才命人去悬崖处将裴涅跳下悬崖前抛掷在峭壁上的利剑带回,请王爷过目”,说着,黑衣人首领自身后取出元狩帝裴涅的佩剑,将佩剑搁于自己的身前。 “都是一群废物!”贤王裴瑞来回踱步,越想越气,一脚踹向双膝跪于几名死士前端的首领,此时黑衣人首领已摘下面罩,低眸默然地承受着裴瑞的滔天怒火。 裴瑞喘着粗气,坐回主位上,心思百转,平复盛怒后伸出右手食指指向黑衣人身前的那把利剑,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要看到裴涅的尸体,你就带回一把他的佩剑?!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留了,这把利剑赏给你了”。 “喏”,黑衣人首领低头恭敬地应道,去拿利剑的手却是微微有些颤抖,黑衣人首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猛然抓向了利剑的把柄,缓慢抬起头低眸不敢直视着裴瑞,眼底隐含热泪,低声说道:“是奴才无能,奴才罪该万死,望贤王殿下保下奴才九族”,语毕,横剑自刎,瞬间黑衣人首领脖颈处热血喷出。 裴瑞冷眼旁观,只见血迹喷洒至身前桌案,伴随着“丁零当啷”的声音,黑衣人首领倒地不起,双眼睁大无法瞑目。 “尔等再带千余死士前往蜀州境地,务必将裴涅的尸首带回来,不可再让本王失望,否则提头来见”,裴瑞声音冷冽地说道。 “喏”,剩余死士双膝跪地,抱拳齐声应道。 “王爷,太后过来了,已跨过前院,一步不停歇地往议事厅走来”,一名侍卫急匆匆快步走来,走至裴瑞五步远的地方躬身抱拳说道。 “尔等皆退下,将这具废物的尸首扔进后院犬獒堆里,本王连根头发丝都不想再看到”,裴瑞怒气未消,站起身猛地挥了一下衣袖,径直大步走出议事厅。 刚出议事厅的院落,迎面碰上了太后李彤嫣,贤王裴瑞瞬间扬起了和煦的笑脸,一如他在百官面前的模样。 “是孩儿不孝,劳母后挂怀,如此炎热的天气,母后还特意来孩儿这处”,裴瑞快走几步,伸手作势要去搀扶住太后李彤嫣。 太后站定,放开了宫女的手,将手递给了裴瑞,眼神中是满满的慈爱,然在裴瑞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内浮现起几许审视。 裴瑞将太后引进书房,太后在书房内一侧的榻上坐下,裴瑞笑着自宫女手中接过茶水转而放置在太后手边,轻声询问道:“母后,何事如此着急过来找孩儿,下次传唤一声,孩儿必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去皇宫内见您的”。 “知道你一向孝顺,但母后昨晚做了个噩梦,今日眉头又总跳,内心很是不安,不知是否与皇兄裴涅有关?”,太后双眼直盯着裴瑞,想看其有何反应。 太后于前几日收到了裴涅失踪的消息,朝廷文武百官震荡,立即迅速组织人马前往蜀州寻找元狩帝的下落,可不知怎么最近太后总觉得心神不安,似有大事发生。 裴瑞没有回答太后的话,而是转身屏退屋内的宫女太监等人,裴瑞起身走至太后跟前,蹲下身子抬头直视着太后的双眼,轻声说道:“母后,你何必如此在意皇兄,他早已与我们娘俩离心,已非您的亲儿,但是孩儿永远陪在您的身边,有孩儿在一天,大夏的天也不会亡,您何必杞人忧天?”,这是裴瑞的太监谢绍通却是一个意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元狩帝行踪详情且可以将此情况告知太后的人。 后暗卫传来元狩帝自蜀州消失,太后内心多有焦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自己遗漏了,直到昨晚的一个梦,梦里的元狩帝才十岁左右,而那时的自己正与贴身大宫女芳若在御花园的凉亭内交谈。 “瑞儿这几日的胃口如何?睡得可好?”还是嘉妃的李彤嫣右手轻摇着团扇,看着前方御花园的美景,想起自己的乖乖儿,眼含温情地问道。 “瑞殿下这几日胃口尚佳,睡得安稳,无不适之处”,大宫女芳若在李彤嫣身侧躬身低眸回道。 “郑贵妃已身怀六甲,注意切不可让瑞儿往郑贵妃身前凑,务必离其远远的”,嘉妃细细叮嘱道。 “喏”,大宫女芳若恭敬应道,瞬而又想到郑贵妃身旁的裴涅皇子。大宫女芳若柔声询问道:“娘娘,宫中有传,郑贵妃此次的孕相基本已确认是个男娃,那涅殿下此后该如何处置呢?” 凉亭内一时有些寂静,嘉妃看着远处飞舞的蝴蝶,轻声说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虽是从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然而又与本宫有甚关系?既然享受着郑贵妃带来的帝王关爱,便也该将郑贵妃当做自己唯一的母亲,此后不得再提起他”,嘉妃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柔情。 “喏”,大宫女芳若恭敬应道,这座深宫里的老人及有心人对裴涅的身份心知肚明,然而当今陛下严令下旨不可在裴涅皇子跟前提起一句他与嘉妃李彤嫣的关系,因此至今他的心里一直将皇贵妃郑敏敏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受着皇贵妃郑敏敏的教导以及苛责虐待。 嘉妃在未生育裴瑞皇子前,曾于暗处偷偷看到郑贵妃对裴涅皇子的辱骂和鞭笞,嘉妃生性软弱,碍于郑贵妃的受宠只得默默含泪离开。 深宫内最不缺的便是折磨人的手段,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招轮番使在那年幼的孩子身上,停手后及时在伤口处上最好的伤药,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便以最快速度恢复,等裴涅皇子的身子刚刚将养好,身上皮肤无一处伤痕后,又是下一轮新的虐待。 当时的嘉妃虽内心不忍,但想到郑贵妃的飞扬跋扈,踟蹰间不敢向当今圣上告发郑贵妃虐待裴涅皇子,也是担心被郑贵妃忌恨,再来个倒打一耙,自己的妃位不保。 大宫女芳若侧过身子准备将手中的温茶递给嘉妃,余光瞥到了身后面无表情的裴涅皇子,内心一惊,手中的茶汤溢出,大宫女芳若连忙将茶盏放下,转身向裴涅皇子方向双膝跪地说道:“奴婢给涅殿下请安,涅殿下万福”。 身侧的嘉妃身子一僵,却不转头再看裴涅一眼,裴涅双眼直盯着嘉妃僵直的后背,眼神淡漠地收回了思绪,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那时没有人发现,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转身后双眼瞬间变得通红,极力地克制住要溢出喉咙的哽咽,右手紧紧握起向皇贵妃的寝宫走去。 “母后,您可要帮帮瑞儿啊”,裴瑞走至太后李彤嫣身侧,伸手扶住了一时回不了神的太后,靠近亲昵地说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他可是你的亲兄弟,是本宫的亲儿子啊”,太后李彤嫣回神,声音有些拔高地质问道。 “母后,世人皆知他是已故皇贵妃郑敏敏的儿子,您是因祖母看中被挑选为继后,才有了您现如今太后的地位,与他有何干系?”裴瑞不以为意地说道。 皇家中的阴私最难解开,明明宫内人都知道裴涅是太后李彤嫣的亲生儿子,然而因为先皇的命令,裴涅在族谱上只能是皇贵妃郑敏敏的亲儿,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念着那细如蛛丝的亲缘了。 “不要强词夺理,当时太后在世,为推涅儿上位,才封本宫为皇后,你不清楚么?”太后直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道。 裴涅看着太后如此的作派,放开了扶着太后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地上的茶盏上,茶盏应声碎裂,裴瑞转身看向书房墙壁上的一副字画,只见那副字画上书:“尧鼓舜木”,字体恢弘大气,自有一派古朴庄严之气。 裴瑞轻笑出声说道:“那又如何?瑞儿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裴瑞转身看向太后李彤嫣,身体前倾,似诱导般询问:“以裴涅的为人品性,他会放过孩儿么?” 太后李彤嫣眼神怔愣,向身后靠去,直接坐在了坐榻上,心思百转千回,几息之后得出一个答案:“不会,裴涅会杀了本宫的瑞儿”。 太后李彤嫣抬起头看向裴瑞,轻声呢喃着:“你想让本宫如何做?”声音细不可闻,如果不是书房内如此寂静,裴瑞是无法听得如此清楚。 裴瑞走近,缓缓地蹲下身子,伸出双手环抱着太后李彤嫣的双膝,将脑袋放置在太后的膝盖上,就像儿时的无数次寻求母亲的慰藉,双眼看向了坐榻边缘的雕花,嘴角含笑,眼神如刀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裴涅不会是个君子,而孩儿却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手握大夏乾坤,与母后共享河山”。 太后听着裴涅的话,低眸看向趴在自己膝盖上的裴瑞,眼底的各类情绪挣扎了片刻,慢慢被温情取代,伸出右手抚摸着裴瑞的脑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怀中的孩子在利用自己,然而自己逃不开,也不能逃。 至于裴涅,是自己辜负他良多,那便辜负到底吧,就当他偿还了自己的生育之恩。想到此处,太后李彤嫣的眼神一凛,谁也不能伤害自己的瑞儿。 此时,蜀州昭化城城门下 一对身着麻料衣物,长相普通的夫妻一前一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进了昭化城,马儿全身棕色,虽颜色与普通马儿无甚区别,但却长得有些过于健壮,识马的人如果在场必会称赞一句:“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