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江静檀没想到的是，那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是自己往前撞了两步，若不是她收手得快，此时只怕是已经血溅当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不敢杀我？”他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刺破了周围的寂静。那是一种放纵而又无奈的笑，江静檀听得出，那每一声都包含着他内心的痛苦和酸楚。他的脸上，是看似开心的笑容，可眼神中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江静檀心里复杂，却不动容，也不同情，这战场上的人，哪一个不痛苦，哪一个不心酸？ 无论输赢，都是用鲜血和尸体垒出来的，输了，化为白骨，赢了，也不过是短暂的逃离，惶恐地等待下一次的生死角逐。 战争没有绝对的赢家啊。 他此时难过，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江家铁骑又何尝不是？上位者的野心，需要他们去开拓，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都自顾不暇…… “不是不敢，是我不打算杀你。”江静檀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讳，“我想用你能让他们撤退。” 那人一怔，也没想到江静檀如此直接，提起几分兴趣打算和她聊上几圈。 “若是我不会让他们退呢？” “那就杀了你，再杀了他们。” “将军就这么笃定你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你心里清楚的。你不是看到了吗？你们的将领都被我杀了。”江静檀很平静，语气笃定，不出破绽。“不管怎样，我的人得活。” 其实，江静檀心里也没底，再怎么说，她带着残兵歼灭东离数万人的故事还是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还是不做为妙。而且，她的状态是因为丹药而被短期提升的，速战速决才是上上策，仇可以慢慢报，眼下，保证所有人活下去最重要。 因此，她一直暗中观察着对方的状态，察觉到提起将领时，那人身子颤抖着。她垂下眼睫，“如果你想赌，我乐意奉陪。” “不过，我建议你选择不赌，你们必输无疑，倒不如保存先些兵力。” “呵……将军说笑了，我算保存哪门子的兵力啊？此时战败回去，面临的只会是兵权被卸，兴师问罪。”那人轻飘飘接过。“自身难保了，谁还会在意他们？” “冯戾在意。不是吗？” 冯戾在意手下的兵，而你在意冯戾。江静檀听着009的实时传讯，心下有了判断。 说来唏嘘，此人与冯戾共同征战近十载，有着深厚的情感。冯戾为人狠辣，却独独对他爱护有加，而这位军师的风评是冷酷无心之人，却独独对冯戾珍重。 009没查到二人是怎样一种情感，江静檀也不去猜，那是他们的秘密。 “可他已经死了……”那人喃喃道，肩膀落下去，他知道自己想为冯戾报仇的想法在此刻根本无法实现，但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不愿放弃。 可，此时不放弃又能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告诉自己没有放弃他。但，若坚持不撤退，他日夜训练的兵会大损，他的身后名会被诋毁，他的家人无人再护…… 他忽然笑了，前仰后合，却又像是在哭泣，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但他强忍着，继续大笑，似乎想要用笑声掩盖住内心的伤痛。然而，这笑声却越发显得凄苦，让人不禁为他感到难过。 在这笑声中，旁人仿佛能听到他内心的挣扎和无奈，感受到他所经历的折磨。他的笑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能懂的故事，一个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故事。 “如果有机会，我要杀了你。”他恶狠狠地瞪着江静檀说。 “我也不会放弃找东离报仇。”江静檀回应道，她也为这个人悲伤，但自己肩头同样扛着许多东西，各为利益，谁都不会手软。 因此她故意带着东离，是为了提醒状态濒临崩溃的人，还有一个国家…… 她要让所有人都亲耳听到真相。 不出她所料，那人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一般，眼神散发出扭曲的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轻蔑，似乎在诉说着对方的无知和愚蠢。“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哈哈哈哈简直可笑，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地打破铁骑的防守，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对你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江家，被人卖了还一心效忠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摇着头，抚掌大笑。 “冯戾赢了，东离君王会大封，而你们的王上，想尽一切办法要让你们死呢！”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江静檀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浑圆，像是要喷出火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在她体内汹涌。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嘴唇颤抖着。 这是一副极度生气的表情，但有几分是装的，有几分是源于身体本身，江静檀也不知道。 没有将领能接受君王的背叛，他们不怕血不怕死，却怕自己保护的人要自己死。原来的江静檀也会恨。 听着身后江家残兵已经开始有些私语，江静檀故意开口，“无耻小人，妄图凭借空口白牙污我君主，挑拨离间！” “哈哈哈哈哈看清楚这是什么？”那人从怀里抽出一张牛皮手卷，展开给江静檀看，“你们的布防图，被君王亲自差人，送到了我们手中。” “怎么会……”江静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江家军看到这一幕，心也沉了下去，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你们江家在他眼中就是一条狗，用的上的时候放出来，嫌你们功高盖主了就一棒子打死。偏偏你们还凑上去，你爹是，你兄长是，如今的你还是哈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他这样的是只做了一次吧！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爹和你长兄当时的样子，目眦欲裂，死不瞑目啊！” “闭嘴！”江静檀出声打断。“想顺利撤兵，就别出声。” 做完这一切样子，江静檀知道目的达到了。 东离军师带着兵撤退，没有主将他们必须回都城。江静檀带着残兵回城。 后来，江静檀得知，那人没机会再来寻仇，他打点好了一切后，替冯戾承受了帝王之怒，车裂而死，最后由冯戾的家人收尸，将二人葬在一起了。 他说得没错，江家的确不值当。但他们又何尝不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呢，上位者不仁，多数人只能赴死。 但江静檀不这么认为，她要将这棋盘扬了，让下棋的人无路可走，只能走死路。 这一仗，算是守住了。 但一切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