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累，而是热。</p>
日上三竿，哪怕山上树荫重重，仍然热得要命。</p>
蝉鸣吱哇吱哇叫着，吵得人脑袋疼。</p>
白鹤知要提前进观准备祭祀和法事事宜，楚召淮眼前阵阵发黑，又想到这些年第一次为娘烧钱祭灵，强撑着要继续往上爬。</p>
姬恂一把按住他，面具下瞧不见神情：“歇一歇再走。”</p>
楚召淮摇头：“歇得够久了。”</p>
姬恂眉梢动了动，伸手扶着楚召淮的肩膀让他往后一转，随后他走到下一层台阶背对过去：“来，我背你。”</p>
楚召淮一愣，赶忙道：“不用！我自己能上去。”</p>
姬恂笑了起来，像是故意似的：“对，白神医一点都不累，打算一鼓作气狂奔上一百层台阶，脸不红气不喘。”</p>
楚召淮：“……”</p>
楚召淮被他呛了句，果然中了激将法，叼着鱼钩嚼嚼嚼。</p>
他就算再瘦也是个正常男人，姬恂背着他恐怕会累够呛，最好能把他这张解禁的嘴给累得只喘气，说不出任何刻薄的话。</p>
想到这里，楚召淮往前一扑，双手勾住姬恂的脖子，故作淡然道：“想必‘属下’定能一口气狂跑一百层台阶吧。”</p>
姬恂双手勾住楚召淮的膝弯往上颠了颠，将轻飘飘的人背在宽阔的后背上，笑着道：“属下必然是能的。”</p>
楚召淮撇嘴。</p>
姬恂背着他一步步往上走去。</p>
楚召淮方才只是被怼得一时冲动，没一会他就后悔了，手拽着姬恂后肩的衣服，讷讷道：“还是将我放下来吧。”</p>
姬恂道：“等会便到了。”</p>
楚召淮小声说：“我已好多了，能自己上去的。”</p>
姬恂侧头看了看他，发现脸色比刚才小脸煞白的模样好了些。</p>
可陛下并不想放人下来。</p>
楚召淮抓紧他的衣服晃了晃：“放我下来。”</p>
姬恂继续往前走：“可我想背着你。”</p>
楚召淮十指倏地一蜷。</p>
姬恂方才说话将他怼一跟头，楚召淮还以为他会一直那样带着笑嘚啵嘚啵，神挡怼神、佛挡叨逼佛。</p>
没想到忽然猝不及防又是一句堪称情话的软话说出来，将毫无准备的楚召淮打懵了。</p>
楚召淮猜不透他的章程，脸上的热意几乎飘到后颈，攀着他的肩膀将额头抵在姬恂背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p>
上清观在半山腰，片刻后终于到了。</p>
姬恂怕楚召淮害臊，还没进观就在无人处将他放下来。</p>
楚召淮一落地后就往前走，墨发凌乱隐约可见发红的后颈。</p>
走了几步，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停下脚步嗫嚅半天，终于丢下一句“多谢”，敛着衣摆噔噔噔往上跑。</p>
白鹤知已等在那了，瞧见楚召淮脸不红气不喘地过来，诧异道：“我还以为你得爬到晚上才能到，怎么这般快？”</p>
楚召淮：“……”</p>
倒也没有这么慢。</p>
楚召淮母亲的牌位许是被姬恂特意叮嘱过，一大清早牌位前便放置着贡品，此时正在准备单独做法事祭灵。</p>
楚召淮跟着白鹤知前去上香祭拜。</p>
注视着桌案上的牌位，楚召淮恍惚记起之前濒死时被白夫人牵着手去追逐那道回归人间的光芒，眉眼缓缓弯起。</p>
若那大师批言他十八岁有一劫是准确的，如今想来必然是那时。</p>
若不是白夫人将他送回来，他八成早已和娘亲团聚去了。</p>
楚召淮闭眼叩首三拜。</p>
刚拜完，一旁的白鹤知忽然道：“今日刚好当着你娘的面问一句话，召淮，你可要好好回答。”</p>
楚召淮不明所以：“啊？”</p>
白鹤知瞥他一眼，道：“你娘亲所留的手稿我已改善许多，若是你能好好用药或许养个四五年心疾可能会痊愈个七七八八，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惊险。”</p>
楚召淮微怔。</p>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知晓自己总有一天会因心疾而命丧黄泉，白夫人手稿也许会有用，可更多却只是浪费时间罢了。</p>
他翻遍古书，从古至今，几乎没有心疾被彻底治愈的记录。</p>
所以楚召淮一直不肯将大好年华浪费在病榻上，去寻求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期望。</p>
可现在……</p>
楚召淮愣怔在原地，仰头看着白夫人的牌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