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眉梢轻动，眼皮掀也不掀地道：“方才是哪位大人说不该浪费人力物力防疫？”</p>
那位姓魏的按察使瞧见“陆大人”对这位白大夫的特殊，额间已沁出汗水，闻言缓缓起身行礼, 胆战心惊道：“是下官失言了。”</p>
姬恂终于抬眸, 视线将那个姓魏的按察使从上到下打量了遍, 随后忽然就笑了。</p>
看起来脾气很好。</p>
楚召淮坐立难安，一会擦桌子一会整理袖子, 又端起茶来小口小口抿着，看起来忙得不得了。</p>
他无意中扫见姬恂的脸，就下意识龇了龇牙。</p>
姬恂这个表情，一看就知道要毒舌怼人了。</p>
果不其然，姬恂笑着注视着魏大人，似笑非笑道：“陛下继位一年，忧国忧民宵旰忧勤，为政事既不设后宫、也不曾立后，人人都道明君也。但本官却觉得陛下真是糊涂，这一年多只顾着斩贪官，倒忘了查蠢货。”</p>
众人：“……”</p>
楚召淮：“……”</p>
楚召淮没忍住，被一口未吞咽下去的茶水呛到，“唔噗”一声咳了出来。</p>
只是被呛了一下，咳着像是喘不上气来，面颊飞红，恍惚中楚召淮当年心疾发作几乎殒命的场景骤然浮现。</p>
姬恂心脏狂跳，几乎控制不住本能，霍然起身，带的茶水洒了满桌：“召……”</p>
满县衙大堂的人全都狐疑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何陆大人反应这么大。</p>
楚召淮吓了一跳，伸手捂着唇努力憋住咳嗽。</p>
姬恂瞧出楚召淮并不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碰他，指尖一抖，艰难收回来，勉强露出个笑，强迫自己不去看楚召淮。</p>
“……照你这么说，只是一句失言，就能免去责罚吗？”</p>
魏大人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大人明鉴，下官为官多年，并未贪财，鱼肉百姓……”</p>
姬恂刚要讥讽，就见坐在楚召淮侧边的商陆伸手在楚召淮后背轻轻一拍，不知拍到什么穴位，咳嗽很快缓了下来。</p>
姬恂手狠狠一握。</p>
楚召淮根本不敢和姬恂再对视，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接过商陆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蚊子似的小声说：“多谢商陆哥。”</p>
姬恂脸色微沉，一时忘了到嘴边的阴阳怪气。</p>
多谢商陆哥……</p>
商陆哥……</p>
嘁。</p>
姬恂冷冷瞥了安排位子的周患一眼。</p>
周患无辜极了，满脸写着：“陛下，又咋啦？”</p>
姬恂下颌紧了紧，面无表情看向那姓魏的：“你是临江州布政使是吧，虚禄不为也是大罪。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尸位素餐，临江百姓不知要被如何磋磨，你回吧，月底会有新的布政使来接任。”</p>
魏大人直接懵了，不可置信道：“大人！下官冤枉！”</p>
另一个大人也懵了，大惊失色：“大人，下官才是布政使。”</p>
姬恂认错人也不觉得尴尬，懒得听他多说，手一动，周患直接上前将还在为自己辩解的按察使给拖了出去。</p>
先斩贪官，又罢不为官员，这位钦差大人雷厉风行到了极点，剩下的临江州知府和布政使像是被杀鸡儆的猴子，完全不敢吱声。</p>
姬恂冷冷发作完，又看向楚召淮，眼神倏地柔和下来。</p>
这样搅和一番，陛下也终于稳定下躁动的情绪，眼神也不再炽热得想吃人了。</p>
“白神医。”姬恂放轻声音，像是怕吓到人，“你刚才所说的防疫之法，需要什么草药尽管说便是，我……为了临江州百姓，这两位大人会全权配合。”</p>
知府和布政使很有眼力见，赶紧起身拱手：“自然，神医尽管提，下官必定竭尽所能。”</p>
楚召淮忙站起来颔首：“两位大人言重了。”</p>
两人见状又赶紧弯腰弯得更低，就差行跪拜大礼了。</p>
商陆眉梢轻动，总觉得这两位大人似乎很畏惧楚召淮，他想起什么，视线轻轻落在一旁的“陆大人”身上。</p>
只是刚转过去，他微微一愣。</p>
楚召淮正在和两位大人寒暄，“陆大人”艰难将视线从神医身上撕下来，交叠着双腿一派上位者的强势和尊贵，眼神却像是一头被人侵犯领地的狼，直勾勾盯着商陆。</p>
商陆：“……”</p>
商大夫一不是贪官污吏，二不虚禄不为……</p>
他甚至都不是朝廷官员，为何这般看他？</p>
商陆正不明所以着，楚召淮回头看他：“商陆哥，可以帮忙瞧一瞧还缺东西吗？”</p>
商陆起身：“好。”</p>
姬恂在楚召淮回身的刹那，瞬间收敛带着敌意的眼神，随意将桌子上的半杯茶端起来慢条斯理喝着。</p>
楚召淮余光扫到姬恂，又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来，不自然地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