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山惨不忍睹地闭上眼。</p>
楚召淮羽睫微微一颤，好像终于有了反应。</p>
姬恂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人身形一矮。</p>
楚召淮缓缓跪了下去。</p>
姬恂愣了愣。</p>
楚召淮这段时日又瘦了一圈，屈膝下跪修长的手伏地，同满室的下人和楚荆付松茂一起温顺跪在那。</p>
姬恂下意识想要扶他，手才刚碰到楚召淮的肩膀。</p>
就听楚召淮垂着眼，轻轻地唤他。</p>
“陛下。”</p>
姬恂手一哆嗦，脸色倏地煞白。</p>
楚召淮跪在冰凉的地上，因之前跪灵还未好全的膝盖泛着微弱的痒疼，视线所及是青石板……以及姬恂的玄衣袍摆。</p>
就像是宫宴上那样。</p>
为何不记打呢？</p>
楚召淮愣怔地想。</p>
几句甜言蜜语，一些贵重华美的礼物，便让他忘却皇室的心狠无情，毫无城府地将满腔真心奉上。</p>
他更忘了，姬恂是要夺位活命的。</p>
京城局势如此艰难，王爷处处受敌，就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不择手段杀出重重危机，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p>
只是利用自己廉价的真心，又算什么呢。</p>
不怪他。</p>
璟王想要多少真心，自会有人前赴后继地献上，不差他这一颗。</p>
怪只怪，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p>
活该再次被当棋子。</p>
楚召淮情绪似乎回来了，可仍觉得心中空洞。</p>
他感知到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呼吸一次都能消耗全部力气。</p>
矮柜需要找人来搬，马车还没雇，索性买一辆吧，再寻个人当车夫，将他一路送回临安。</p>
楚召淮好像再次将自己抽离了。</p>
对，还有和离书。</p>
楚召淮微微抬起视线，伸手将视线所及之处的和离书捡起。</p>
可手刚一动，就感觉面前僵立着的人矮下身，单膝跪在地上，温热的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p>
楚召淮仰头看他。</p>
浓密的下羽睫像是被一滴雨打得乱颤的青叶，微弱的触感一颤，紧接着面颊像是有东西滚落下去，啪嗒声砸在冰凉地上。</p>
他只是不明白。</p>
为何姬恂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吊儿郎当地回来，笑意盈盈。</p>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悲伤难过，就是个笑话。</p>
泪水根本不受控制从眼中簌簌砸落，姬恂瞳孔剧缩，单膝跪在他面前，下颌紧绷着，眼底全是楚召淮看不透的情绪。</p>
他轻轻扶着楚召淮的肩膀，低声道：“召淮，先起来。”</p>
楚召淮呆了呆，下意识想要将手腕抽回。</p>
姬恂却用力扣着，不肯松手：“召淮……”</p>
赵伯已哭了一遭，见状赶忙道：“王爷，王妃手腕摔伤了，不可用力。”</p>
姬恂一愣，如闪电似的松了手。</p>
伤处被握得生疼，楚召淮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又俯下身认真将地面上的和离书捡起来，整整齐齐折了两下。</p>
姬恂缓缓吐出一口颤抖的气息，再次伸出手去，这次力气用的极其小，试探着得一点点抚上楚召淮的肩膀。</p>
这次楚召淮并未反抗。</p>
姬恂松了口气，刚要将他扶着站起来，一直跪着的付松茂似乎想要再做最后一番挣扎，低声道：“陛下，晋凌之事下官是奉……”</p>
话音未落，楚召淮又踉跄着跪了下去。</p>
姬恂：“……”</p>
姬恂生平头回如此冷厉：“全都滚！”</p>
殷重山见王爷都要怒发冲冠了，赶紧叫来暗卫速速将两个碍人眼地赶了出去。</p>
姬恂气得浑身都在抖，屏着呼吸，再次伸手去扶，只是手刚碰到楚召淮的肩膀，终于听到楚召淮除了“陛下”之外的话。</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