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想通后，脸色更加难看。</p>
姬翊比之前要成熟稳重得多，他强撑着神情哆哆嗦嗦走到姬恂身边, 茫然地去握他爹的手。</p>
热的。</p>
有温度的。</p>
脚下也踩着影子。</p>
姬恂瞥他, 伸手在他侧脸上拍了拍, 淡淡道：“摸什么呢，就算爹变厉鬼, 也不索你的命。”</p>
姬翊脑海好似窒息了似的，一片片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雪花，他猛地吸了口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傻傻的半天没爬起来。</p>
这个大的动静惊醒楚荆和付松茂，丧钟长鸣，就算再不相信也只能踉跄着跪在地上，垂头行礼。</p>
“恭贺陛下。”</p>
府中下人强忍激动，也噗通着下跪行礼，顷刻跪了一地。</p>
“恭贺陛下！”</p>
姬恂的视线一直没往角落那抹雪白身影上瞧，准备先料理了趁他不在欺负孤儿寡母的人再说。</p>
“楚大人，您今日前来璟王府，所为何事？”</p>
楚荆仍跪在地上，额间沁出层层汗水，许久才艰难道：“听闻王爷出事，朝中局势艰险，想将召淮带回楚府安顿避祸。”</p>
姬恂慢条斯理地笑了：“当年王妃在临安被追杀，楚大人将召淮强行送来璟王府，送到我这个煞神手中，好像用的也是‘避祸’二字。”</p>
楚荆眼睛一颤。</p>
这他也知晓？</p>
“楚大人真是慈父之心啊。”姬恂淡淡道，“就是得担忧担忧楚府一家老小能不能经受得住流放之苦。”</p>
楚荆霍然抬头。</p>
流放？</p>
姬恂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神情虽然在笑着，可眼底却是无尽的冰冷戾气：“楚大人，请回吧。”</p>
楚荆一阵心惊肉跳，匪夷所思道：“楚府并未犯过致流放的大罪……”</p>
“楚大人不必替本王操心。”姬恂笑了，“我说有，手下就能查到，绝不会冤枉了你。”</p>
楚荆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浑身瘫软，踉跄着跪坐冰凉的地上。</p>
姬恂知晓他妄图拿楚召淮讨好付松茂的打算，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p>
早知如此，他不该急于求成，选在今日来带楚召淮。</p>
一切都晚了。</p>
春日仍是微冷，楚荆呆怔间已出了满身的冷汗。</p>
姬恂已不想再和他说半句，又看向满脸苍白的付松茂，视线根本没怎么停留。</p>
寒窗苦读数年，能得榜眼定是才华出众。</p>
可惜了。</p>
姬恂嘚啵嘚啵发作一通，一直疾跳的心脏终于缓了些，目光终于敢大剌剌落在前方那抹雪白影子身上。</p>
楚召淮很少穿白衣。</p>
有时冬日披风雪白，上面却会绣着大片大片的金线银线暗纹，衬着人金尊玉贵，漂亮极了。</p>
倒春寒终于过去，春日已至，楚召淮从上到下皆是雪白之色，披风因方才的争执已从肩上滑落，纤瘦身形像纸一般薄，孱弱得令人心疼。</p>
姬恂目光终于和他对视，垂在袖中的手狠狠一颤。</p>
楚召淮长身玉立站在那不知看了他多久，眼底像是干涸的枯井，望进去没有分毫生机。</p>
——和之前带着期盼眼巴巴望着他时的模样截然不同。</p>
耳畔又回想起姬抄秋的那句。</p>
“无法挽回王妃……”</p>
姬恂心中嗤笑一声，脸上带着笑走上前。</p>
楚召淮虽然没什么神情，可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他，像是带着依恋。</p>
姬恂站在他跟前，笑着道：“我回来了。”</p>
楚召淮只是仰头看着，并没什么反应。</p>
姬恂一时不知他是高兴傻了还是在生气，轻轻咳了声，伸手勾住楚召淮垂在肩上的雪白发带，吊儿郎当地道：“要想俏一身孝——王妃身着孝服，比往常更好看几分。”</p>
殷重山：“……”</p>
王爷疯了吗？</p>
胡言乱语什么呢？</p>
哪怕猎场刺杀，姬恂被火药炸得几乎濒死时也没曾有丝毫畏惧，如今瞧见楚召淮毫无反应的模样，莫名觉得不安。</p>
姬恂说了句骚话想逗楚召淮开心，但说完发现冷了场，又俯下身笑着说：“说错了，该叫皇后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