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欲言又止，半晌没吭声。</p>
楚召淮伸出脚尖踢了踢姬翊小腿一脚，没好气道：“人家的意思是单独找你有事禀报。”</p>
姬翊“哦”了声，拿着书起身走出禅房。</p>
到了院中空旷处，透过大开的窗户隐约瞧见楚召淮正在红着脸抚摸鸠首杖，暗卫脸色难看至极，低声道：“世子，京中出了变故。”</p>
姬翊一愣，茫然看他。</p>
楚召淮彻底烦了姬恂日日夜夜的纠缠，抱着鸠首杖半天，终于自暴自弃地将额头和鸠首相抵，闷闷道：“你赢了。”</p>
他的确想姬恂。</p>
想他春猎是否会遇险，想他何时回来接自己，想他……</p>
想他坚实温暖的怀抱。</p>
楚召淮抱着沉甸甸的鸠首杖，视如珍宝，却不是为金子。</p>
正在这时，院中忽然传来声“噗通”的响声，楚召淮抬头看去，微微一愣。</p>
姬翊此时正狼狈跌倒地上，因背对着自己瞧不出面容，只隐约瞧出他似乎浑身都在发抖，双腿哆嗦着怎么扶都扶不起来。</p>
楚召淮身子几乎探出窗外，急忙问：“世子？可是出什么事了？”</p>
暗卫匆匆将世子扶起来，眼圈通红道：“世子稳住，京中还需要您主持大局。”</p>
只是片刻，方才还懒洋洋躺在床上嫌弃地看书的姬翊像是失了魂似的，满脸泪痕呆呆愣愣的，迷茫道：“主持……大局？”</p>
“是。”暗卫忙道，“棺已从扑鹿台送回京城，您得回京扶灵。”</p>
姬翊人都懵了。</p>
棺……</p>
扶灵……</p>
姬翊浑浑噩噩，似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下意识有种预感，这两个词正化为一只凶狠的野兽，正张开血盆大口一寸寸将他吞入腹中。</p>
爹……死了？</p>
暗卫看他傻住了，焦急道：“世子？！世子——！”</p>
“世子？”</p>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姬翊浑身一哆嗦，好像意识被这句话强行拽回人间。</p>
楚召淮……</p>
对，召淮有心疾，不能让他知晓此事。</p>
姬翊脑海混乱，脚下轻飘飘的好像在做梦般，唯有这个意识清晰至极。</p>
楚召淮看两人神色不对，已从房中出来。</p>
他大病了一场，这段时日成日灌汤药，还未养回来，整个人瘦得好似薄薄一张纸，温暖的风拂来将乌发和紫袍吹拂而起，清秀纤瘦宛如下一瞬就乘风而去的仙人。</p>
楚召淮茫然地道：“世子？”</p>
姬翊一转身，脸上带着笑：“怎么出来了，当心吹着风。”</p>
“没事。”楚召淮走到跟前，疑惑道，“你脸色不对，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p>
姬翊眼眸微微睁大，本已收拾好的情绪险些没绷住，他猛地握住手，尖锐的指尖陷入掌心，疼痛将他强行将委屈和悲伤硬生生憋回去。</p>
“哪能啊？”姬翊笑了下，“就是猎场遇到刺客刺杀，陛下受了惊……哎，这事儿很常见啦，我就是得回去敷衍下走个过场。”</p>
楚召淮“啊”了声，脱口而出：“那王爷呢？”</p>
姬翊手猛地一颤。</p>
楚召淮问完也觉得难为情：“咳，我就是随口问一下，没、没什么意思。”</p>
姬翊笑起来，插科打诨道：“没事，就是我得离开几日，不能陪你看书，担心你会孤独寂寞。”</p>
楚召淮瞥他：“我这几日心神不定全赖你咋咋呼呼的，你走了刚好清净。”</p>
姬翊下意识道：“我冤枉啊，这事儿你可别……”</p>
话音戛然而止。</p>
暗卫神色复杂注视着姬翊，垂着眼一句话未说。</p>
姬翊忽然要走，楚召淮虽然嫌他话多，可还是觉得不舍，别扭地跟着他走到禅房院门口：“你……你回去后瞧瞧府中忙不忙，若是无事就就和王爷说声让我早些回去吧，在这儿怪冷清的。”</p>
姬翊背对着他点点头：“行啊，京中无事了我就……让我爹来接你。”</p>
楚召淮眼睛一亮，高高兴兴道：“好。”</p>
姬翊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朝楚召淮招了招手：“回去吧，别吹了风。”</p>
“啰嗦死了。”楚召淮说着，又不放心地往前追了几步，“有事记得同我说。”</p>
姬翊点点头，等到马车动起来才将车帘放下。</p>
四下无人，世子强作的笑容缓缓消失，呆呆愣愣注视着虚空许久，忽然两行泪落了下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