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靠在床上,双眼望天,“吏治之难,竟能让朕指挥不动自己的大臣,皇帝做到这份上,可笑可叹。” “那倒也不是您独一份的。”凤药好脾气地笑道,“大家都难。” “急是急不来的,皇上心性臣女知道。路还长着,皇上是个有韧性的人走得下来。” “不过,皇上的确需要有力助手,臣女有心无力。现在就是皇上封了臣女什么,大臣们也不会同意。若是传出去凤药在为皇上代笔,恐怕明天就有人上折子让皇上杀了我。” “长公主提议,皇上考虑过吗?” 皇上眼神闪烁看向凤药,“你有人选了?” “臣女认为常宗道大人可堪此任。” 李瑕细想,也觉此人可以任用。军务方面他熟悉,政务更不必说,大内防务他干得很漂亮,在任上做事挑不出毛病。 官声很好,为人深沉,不交朋党,年纪也合适放在这个位置上。 算是四角齐全,主要设的这个官位,唯有用这个人,百官挑不出毛病。 他不想再用“太师”这个名号。 而且常大人所负责的事务与太师也有区别。 所以他想了个名字——太宰,从一品。 除了军务不管,文臣们的事务都先从常宗道处过一遍,再报到自己这儿,他省了多少心。 其实他早考虑过常宗道,这些天没提此事,是叫人去调查常大人,一直查到祖上三代。 常大人没有朋党,做了官后,自打年轻到如今独来独往,也算个奇人,不知是性子孤僻,还是爱惜羽毛。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性子与资历仿佛天生为这个位置而生的。 …… 小桂子带着那名收拾东西的小太监一起赶到内务府司茶监找到管事太监。 “桂公公来喽。”管事太监带着自己的一帮人来迎接,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小桂子平时说话和气,从不和人置气,这次面色不善。 他故意夸大皇上生气的程度,将那茶说得十分不堪。 痛批了这群不知所措的太监,“皇上可是说了,要查到底,谁得了好处,连皇上的东西都敢马虎,全部革职,说不定还要下大牢呢。” 众人都缩着脖子如鹌鹑一般。 吃没吃好处他们不知道,最终定东西的也不是他们。 小桂子先走,那名收拾碎茶盏的小太监与此处管事太监是老乡。 他故意晚走几步透露消息给自己老乡,“皇上把碗都砸啦,那叫什么来着,勃然大怒,大怒呀!你们小心脑袋吧。” 这消息越传越悬乎,最后都说那茶以次充好被皇上喝出来了。 同时云之开始使钱叫人推波助澜,先是说茶不好,惹怒龙颜。 她还请了说书人把这段事情说成故事大肆宣传,后面她不用去管,光是京中的闲汉就能把这故事再传出新画面新转折新高度。 …… 然后她马不停蹄暗中先让梅姗戏班子的人开始说陈氏细软的胭脂水粉不好使,用完脸上起了疙瘩。 这些戏子,谁不认得几个达官贵人,吃宴聚会时说起京中最近事件,无不提了茶叶风波,皇上掀了龙案,司茶监的太监掉了脑袋,这些戏子趁机拿陈家别的东西说事。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云之造了一场谣,才发现现实中并没几个智者。 大家都爱瞧热闹,哪怕你家着火了,远处的人也只嫌那火光不够红,照得不够亮。 云之怕谣言起不了势,却不想这件事越传越玄。 最后传成了皇上要严查陈记所有店铺,陈记税收有问题。 而朝堂之上,皇上的确提过税收问题,竟和谣言一一吻合。 连云之也没想到谣言最终掀起一场风暴。 等紫桓和胭脂得到消息,买下铺子之人要退钱时,已经无法挽回。 …… “怎么会这样?”紫桓听到乔掌柜汇报怒不可遏。 “你这没用的东西,现在才来回我。”他依旧下不了床,拍着床板怒骂。 “我……小的一开始也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来发现来柜上的人少了,才去打听,您老也知道小人手上活儿也多,没及时打听到消息。爷息怒啊,现在怎么办?” “你先弄清楚消息一开始从哪传出来的,说的什么?皇上怎么可能来查一个小小店铺?” 紫桓不怕查他税收,这关节他早打通了。 他压根不信这些谣言,相比谣言,他更想知道造谣的人是谁。 乔掌柜哈着腰,低头说,“小人已找了关系问了宫里内务府的人,说皇上的确发话说内供的茶不好,那茶用的是咱们家的云雾旗香茶。” 紫桓不吱声,这茶炒制时加了些香料,不过用的也是上好的茶叶。 供进大内的东西,他不敢以次充好,要说皇上不喜欢这味道还能理解,也不至于就说茶叶差得要命,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皇上骂茶,压根不是茶的事,不过借题发挥发泄怒火。 “内务府的公公受牵连革办了好几个,因为收了咱们的钱,说他们中饱私囊,都下了大牢了。” “您也知道,那些有点权的公公,也能出得皇宫,到外面来闲逛,茶馆里一坐就开始瞎胡说,都被说书先生编成故事了。” 紫桓一时也无计可施。 不时有人来宅门上求见。 他只能推病不见,可人家是官身,他再有钱也是白身,再推下去怕是不成。 胭脂送走乔掌柜,担心地回到房中。 “那钱我是不会退的。”紫桓看了胭脂表情,安慰她。 “不行就把铺子都让出去,那也是笔不少的收入,我们只留欢喜楼,那里都已经弄好了,将来一定是最火的饭庄酒楼,后头的空地还没收拾出来,等全部搞好,光是守着这个店面,也够吃用的。” “胭脂,我落在如今这个地步,你可还满意?” 此话出口,胭脂像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冷汗直冒。 紫桓却神色如常,“你道男人爱上一个女子就会变傻吗?” 他斜瞧她一眼,“的确也会的,不然不会这么久才察觉你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胭脂当时心中便下了决断,只要没有实证,她便装傻到底。 不把她证到死,她绝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