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儿子,老夫人下一口气,放出金燕翎。 燕翎施施然对老夫人行过礼,叩谢老夫人开恩。 她恭敬的态度让老夫人稍稍消了点气。 “家母与皇贵太妃一早认得,虽谈不上交情浓厚,总有几分情份,媳妇愿意进宫探探皇贵太妃口风,托人送些东西到牢中,省得夫君受苦。” 婆母看她低眉顺眼,话说得也有理,便道,“快起来吧,地上凉,你夫君放出来,望你能再添贵子,徐忠不愿意纳妾,咱们家都看着你了。” “你弟弟不争气,被个女子迷得着了魔,他们哥俩净挑得罪不起的惹。” 老夫人说着流下泪来。 燕翎恭敬地说,“娘,我这就进宫,您老先别急。” “那你不能空着手去,带什么好呢?娘屋里有尊上好的镶金玉观音,不如装起来送给皇贵太妃娘娘?” “不必,这样也太着意了些,我会在路上采买些她喜欢的小食特产和小孩儿喜欢玩的东西,贵人们不出宫反而稀罕这些。” 她真买了些个面人儿,蝈蝈笼子,泥阿福,各色精致小糕点,满当当一车拉到宫门口。 找了下人抬着进入紫兰殿。 皇贵太妃并不讨厌燕翎,可由于她找来的番医扎坏了先皇,案子暂时搁着,皇太后还在禁足。 不管从哪方面说,她都不宜接待燕翎。 但经过番医扎针,李琮的腿的确越来越好,人也有苏醒的迹象。 番医从皇后宫中出来直奔含元殿,皇上就中毒了。 皇后是最大嫌疑人。 现在那大夫也关着,无法为李琮继续治疗。 现在看来,皇上并未迁怒紫兰殿。 可到底是因为李琮才惹出后续这些事。 皇贵太妃并不了解自己名下这个养子。 他是压着火没追查,还是要秋后算账? 有养母这个身份,皇上不会对自己处罚太过。 她心中七上八下,几日没歇好觉。 本想推了燕翎,但儿子看到摆在院中像个集市般的众多小玩意儿,急着要玩儿。 她不得不与燕翎打了照面。 燕翎二话不说跪下谢罪,“娘娘,一切皆是妾身之过。没用好番医。” “当时不如不把大夫送入宫中,只在琮哥哥府上为他医腿,也不会惹出这天大的事。” 皇贵太妃愁眉不展,“皇上刚登基,政事都处理不完。等抽出空,不知要怎么审这案子,现在对外称皇上多年隐疾发作,还发了脉案,不知是压还是缓。” 燕翎却道,“妾身倒觉得皇上心底不应当生气。” 皇贵太妃瞅着她,这话中有话啊。 “到底……他坐上了皇位了。”她一语惊醒梦中人。 九皇子和孤儿似的长到十五岁,一直没和皇帝接触过。 哪来的父子情深。 皇上有意把皇位传给九子,死的越早,李瑕越早掌权,说句罔顾人伦的话,他该高兴才是。 “若要处理此事,只杀番医无用,必要审皇后。想牵连到皇贵太妃您 这儿,还隔着好几道呢。” 皇贵太妃这几日一直忧思重重,听到此处,觉得心头大亮。 不处置清思殿,休想处置紫兰殿。 “你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皇贵太妃满意地看了燕翎一眼。 “有事来寻本宫?” 燕翎磕头俯在冷砖地上不愿起身,“娘娘,妾身这几日也害怕,那大夫是妾身荐给琮哥哥的,爷没治好还连累了您,妾身过意不去。今天特来赔罪。” “这是其一,还有就是……” “琮哥哥的腿,妾身还想找大夫接着为他诊治。” “徐忠大部队还在边境,我写信便可托那边的军官去寻可靠大夫,这事得经由娘娘同意。” 皇贵太妃疑惑地看着燕翎,她以为接下来此女会求自己照拂徐忠。 到底那才是她的夫君。 她却开口就要救李琮。 “好孩子,你起来,其余人都退出殿外。胭脂你也出去。” 殿中无人,皇贵太妃指着身边小凳子叫她坐下。 “你与我儿,究竟怎么回事?按说女子出嫁,心中不该再记挂其他男子。你与琮儿若曾有情,如何瞒过我的眼?” 燕翎低头不语,那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谁也不可能告诉。 秘密这种东西,一旦说给一个人,就再也成不了秘密了。 且这种事告诉任何人都不合适。 只是当时要嫁给徐忠,她毫无经验,若不瞒过去,就是天大的丑闻。 足以让她送命。 被逼到那份上,才不得不问家中嬷嬷。 想来嬷嬷也吓了一跳,燕翎那时还未出阁,就显露出性子中狠辣的一面。 她威胁嬷嬷帮自己过了这关,闭好嘴巴。 不然嬷嬷先死,自己跟着上吊。 这件事,只有她和奶嬷嬷知道。 …… 国公府的老婆子用那双老辣的眼睛怀疑地暗中打量她。 只要徐忠不知道,别的都不重要。 她早就失身给李琮。 是她自愿的。 在金家,她是嫡出小姐,父亲心中只爱重小娘子所出的妹妹。 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记得年幼时,父亲偏待两人的所有细节。 明明家有两女,父亲带不值钱的小玩意只带一份。 两人在荡秋千,父亲走到两人身边,把妹妹抱上秋千推她玩耍。 燕翎在一边眼巴巴看着。 父亲对她笑笑,“你来推妹妹吧?” “父亲推我。我要荡。”她不高兴地说。 父亲便批评说她不像个姐姐,不知谦让,不懂礼仪。 她顶撞父亲,人有尊卑,嫡母为尊,嫡女为尊。 妹妹是小娘所出,地位为卑。就该妹妹让着姐姐。 说着便推妹妹,那秋千扎得不低,妹妹吓得一个劲儿尖叫。 小娘出现得及时,抱住妹妹没摔下秋千。 自己对着燕翎又是行礼,又是赔罪。 把燕翎衬托得极其不懂,且小心眼儿。 父亲心疼小娘,将燕翎丢在花园,陪小娘回房。 这样的事在生活中不胜枚举。 她那时小,识不得小娘的手段。 只知道父亲成月不往母亲房中来。 母亲伤心叫她不可忤逆父亲。 她要强不肯低头,心中已记恨上小娘。却没像别的女子那样,与妹妹、小娘起争执。 她那段时间一直回避着小娘和妹妹。 一有空闲便去偷听小娘说话,知道女子凭借嫁入高门可为娘家增添尊荣。 小娘很为妹妹嫁人烦恼。 好在父亲很上心妹妹的婚事,答应小娘陪嫁会和嫡女一样多。 燕翎十分生气,小娘嫁过来时没什么嫁妆。 自己的嫁妆母亲出了一大部分。 两人嫁妆相同,说明父亲要贴补妹妹一大笔钱。 若没有妹妹,这笔钱是不是应该给她用? 妹妹给人做妾用不着这么多钱,纳妾纳色,妹妹的美貌就是嫁妆。 “你呀,离金燕翎远着点,你可惹不起她,你姐姐小小年纪,看人的眼神邪性的很,不许再和她玩。” 她听过小娘不止一次这么教训妹妹。 心中有了主意。 那时她将将十三,胆子尚没那么大,已也敢作敢为。 趁父亲出门,她换了衣衫,扮做大户人家的丫头,跳墙出府。 拿着银子抓了一剂药回来。 不管她做妻做妾,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不管多会哄夫君高兴,早晚失宠。 她抓的是青楼女子所用的最猛的绝育汤。 之后,便哄妹妹,什么都让着妹妹。 那孩子只比她小两岁,却蠢得很。 全然不顾小娘一再叮嘱,与她玩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