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显院内。 阮蔚刚一踏进,漫天沉郁浓黑领域瞬间将她包裹了进去。 又是领域。 阮蔚对此记忆尤深,她这辈子都记得兄长身边那个把她拖进领域里砍了她三十七剑的黑衣人!!! 可恶,她怎么还不升金丹。 狗屎天道! 每日一骂天道 · 成就达成。 法显的院子,这是谁的领域,不言而喻。 在这瞬间,鼻腔内涌入了掺杂着无数怨念的血腥气味,十分的浓稠深厚,简直让人作呕。 下意识的,阮蔚猛地后退几步,手中长剑立即出鞘! 她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东西,阮蔚有些趔趄,那东西也让她踢得歪斜了些。 什么东西? 灵剑散发着微弱的光,阮蔚便拿着它向下一照。 一具面目狰狞的男尸猛地闪现。 阮蔚一惊,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变得煞白如雪。 我去我去我去!!! 阮蔚是可以接受黑暗的,她也接受尸体。 但她接受不了这二者相加。 这他娘的纯纯黄金鬼魂制造地啊!杀一个能诞生三个的那种。 忽然。 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 阮蔚,“法显?” 她警惕的盯着那浓黑深处翻涌着的、不知是何物的深色影子。 “果然是你。” 嘶哑的男声响起。 阮蔚再次将灵剑当作照明灯似的横在胸前,她冷冷的看着那缓步而出的白袍圣僧模样的人。 阮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微微眯眼,眼底是浓深的戒备,她轻声问:“法显师傅,你们伏龙寺其他人去哪儿了呢?” 闻言,法显的面色变得惨白。 好半晌,他才回答:“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法显垂下眼睫,他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手一挥,漫天黑色逐渐消退,于是,便露出了这满地的横尸、被鲜血淌红了的院中竹林, 法显怔怔看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谁的安眠。 “都在这儿了。” “伏龙寺上下的金灵根,都在这儿了。” “冰灵根,除了你身边那个小子,也都在这儿了。” 他似乎是在回答阮蔚的话,又似乎是在强调着什么。 “佛子呢?”法显突然问,“你们把佛子带到哪儿去了?” 阮蔚一怔,见空?他这时候还找见空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是个机会,她立即说:“来交换,你把李戟川交出来,我把佛子还给你。” 法显嗤笑一声,“不必。” “殿下。” 忽然的,法显恭敬的朝着阮蔚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非常古朴的标准问候礼。 阮蔚皱眉,“你做什么?” 法显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看出她的抵触,法显从善如流的直起了身。 他那双从来不将世人放在其中的眼,被漆黑雾霭裹挟住了的眼,一瞬不眨的盯住了阮蔚。 法显,“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第一次,是李家夫妇救下你时,我没有让望家去抓你。因为你好心,你带着物资来救城。那时,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第二次,在李家事变开始之前,我曾暗示过你快些归家去,因为我不能保证这时候的我自己还能不打你的主意。” “第三次,昨日,我给过你警告,你却仍然不肯离开。” 法显长棍击地,一层耀眼的金光瞬间迸发,刺得阮蔚不得不眯起眼来辨物。 法显,“在这个关头,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顿,随即冷声道: “那就留下吧。” 他话音刚落,不知怎得,法显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阮蔚头顶,他手中漆黑长棍就向着阮蔚站处,迎头劈下! 阮蔚一个滚身避开。 这种时候了,她也是个不肯吃亏的狗性子,她冷嘲一声,“留?” “都别留!该出去的就要出去,该认错的趁早认错,懂?” 她肯定是要出去的,法显也肯定是要认错的。 不知道这句话戳着他哪根神经了,法显突然转了个身,脸红脖子粗,看上去还有几分癫狂的肆意大笑着,“胡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这绝不是错!” 神经。 阮蔚翻了个白眼,谁管你错没错啊。 嘴炮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 法显还在说着: “他们……他们也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佛祖会记得他们,只待来世——” 阮蔚打断了他,“来世如何,也与今生不相关。” 这是她很不爱听的话题。 她美眸横着怒意,说话之间满是冰凉之意: “死就是死了。” “重来的一世、转世的未来,都不再是这一世的灵魂!”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 阮蔚话中的意味实在太过特殊。 若是池衿在场,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这话语中的不对劲来。 灵镜外的朝见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阮蔚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少女白净的脸庞,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渐渐浮现在他心头。 难道—— 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不止池衿一个? 蔚蔚,他那永远死在最开始的二师侄啊! 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朝见思虑至此,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 阮蔚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她止不住的猛烈喘息着。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恨极。 她怎么不知、她如何不知! 阮蔚知道,这一世的师兄师弟师妹们、师长兄长,因为时间顺序的重置,他们还是原来的灵魂。 可她一定不是! 池衿也不会再是。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们都必须拥有变化。 可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的后果、或是他们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只能如此。 阮蔚推算过,那个曾经的自己费尽心思不断尝试着改变,直到她这一次,才勉力算作成功的初步。 这是从万千痛苦中硬生生践踏出来的一条血路。 法显也被她的话激怒,“你懂什么?!” “一座城、一些人,你难道选不出来?!” 他也是纠结过的,看着年幼的徒儿扬着笑脸看向自己时孺慕的眼神,法显也是恍惚过一瞬的。 他在襁褓时,便长在自己身侧。 要说法显对李戟川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他能怎么选?! 伏龙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身为伏龙寺弟子,就一定要执行。 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简便的,能让边陲城休养生息百年有余的法子了。 闻言。 阮蔚更是厌烦。 在阮蔚眼中,此时的李戟川与边陲城。 几乎类比于前世的蓬莱与通州。 一模一样。 同样的不知情,同样的被莫名牺牲,同样的……只是为了另一个被偏爱的存在! 凭什么。 阮蔚的声色寒若霜雪,是透骨凉意,“你问过么。” “被牺牲掉的那方,他说了愿意么。” 她双手张开,万千怒气几乎要冲上她的头脑,“这世上破局之法那样多,你敢说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么!” 阮蔚深吸几口气。 她劝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自己生气可不值当,要让别人生气才叫本事! 于是,阮蔚换上一副柔柔笑脸: “让我猜猜——” “你们没有想,还是不愿去想。是某次偶然发现了这个方法吗,然后,虽然理智告诉你这是邪法,但它的轻松便捷又实在能够鼓动人心呀!” 少女的嗓音带着一贯的懒散,这次也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的讽刺。 她笑:“你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忍不住想起这等邪法。” “你想: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不能做呢?明明是那样简单的、方便的方法呀——” 法显的脸色变了又变,阮蔚话语转折间,他完全瞪大了眼。 怎么会? 这女子怎么会说的如此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