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剪秋急得声音都变了形,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快!快去请太医!” 绘春手忙脚乱地冲出景仁宫的正殿门,旗头上的流苏都和头上的珠花挂到了一起,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方才太医为了给兰常在诊治候在了景仁宫,此时暂时还没有离开,很快就在绘春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进了宜修的寝殿。 朱红色的金丝绣枕上,宜修的面色惨白如纸。手臂和腿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宜修方才从刚才的放空中回过神来。她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目光呆滞盯着自己头上明黄色龙凤呈祥暗纹的帐顶,思绪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不自觉微微用力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娘娘,现下正在施针,为了您的凤体和腹中的龙胎,您万不可乱动啊!”寝殿里的炉火烧得正旺,许太医的头上不由自主沁出了汗滴,手里却不敢放松去擦汗,只微眯了眼睛在晃眼的烛火下,小心翼翼地用了寸劲儿拈着手中两寸长的金针。 “孩子……弘晖……”宜修口中喃喃,用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有些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本应该知足常乐,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命运,但她却贪婪地渴望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献给孩子——尽管在她看来,那些都是她和她的孩子应得的。然而,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那些鲜红的血液从她体内流淌而出,仿佛是孩子在向她发出警告,提醒她不要再妄图得到更多。 萨满法师曾告诫过她,只有与人为善,才能保护好这个孩子,但她却无法抑制内心的贪欲。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不能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她将失去所有期望的东西,包括费尽心血得来的一切。她曾经侥幸地认为,只要不直接参与其中,只是推波助澜,就不算违背誓言。但现在,她深刻认识到,无论怎样的行为都会带来这最可怕的后果。 如今,兰常在已经成了一个死人,瓜尔佳氏今后在宫中只怕也是查无此人,她手中只剩下一个不堪大用的柔贵人和一个不太听话的穆嫔。更糟糕的是,她作为中宫皇后的力都被胤禛的一句话直接剥夺了。不过,今天甄嬛虽然入宫,但胤禛似乎并没有对她有特殊的表示。或许,这也是一种幸运吧? 至于那淑嫔成了淑妃……宜修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床帐上挂着的绣了百子石榴的祈福荷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床边的剪秋,眼中闪着潋滟的水光:“钟粹宫那边,你一会儿便去看一下。一个女子伤了颜面,到底是不好。” 剪秋楞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帮宜修掖好了被角。她心中有些疑惑,现下宜修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有心思关心一个已经成为弃子的瓜尔佳氏吗? “娘娘,您就先别操心这些了。现下您的身子和腹内的龙胎比什么都重要,便不要再去考虑别的人了,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娘娘……” “本宫既然身为皇后,自然要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瓜尔佳氏虽然犯了错,但她毕竟也是皇上的妃嫔,本宫有责任不能让她受太多其他的委屈。” 艾草燃烧的味道随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弥散在空气之中,还带着点呛鼻的味道。许太医收拾起了自己的针筒和药箱,终于寻到机会用袖口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幸不辱命,这一胎还是保住了,他撑着酸痛的膝盖站起来,躬着身子默默推到一边的罗汉桌上提笔拟起药方。 剪秋心中大定,看着宜修苍白的面容还欲说些什么,宜修却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她,仿佛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心中的酸楚和无力感让剪秋只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她转头看了看守在外面的江福海,又低头抿了抿嘴唇,行了个礼默默退出了寝殿,把江福海招到了身边。 “主子受累,都是做奴才的没用。如今娘娘成了这般模样,要是咱们任由这后宫里这样发展下去,娘娘怕是什么都完了。现在娘娘出了事身边离不开人,既如此,你便帮我安排些事情……” 江福海听了之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剪秋见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后脚步匆匆地各自离去。 许太医从景仁宫出来后不久,便又被人拦下,急匆匆地赶到了钟粹宫。 听闻瓜尔佳氏在寒冷刺骨的夜风里不停地诅咒着,诅咒着已经死了的兰常在和都儿察汗,诅咒着淑妃、惠嫔,还有她的主位穆嫔。起初这咒骂的声音还算洪亮,但后来不知怎的就逐渐变得微弱,仿佛是失去了力量一般,只能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最后,便只留下噼里啪啦的拍门声,与这呼啸的北风交织在一起,最后都被漫天飞雪掩盖得无影无踪。 ------------------------------ “娘娘,钟粹宫的瓜尔佳氏,哑了。”紫鹃把刚烤好的栗子用小银钳子剥开,放在了桌上的天青瓷花型碗里。 “这宫里,兔死狗烹、过河拆桥都是常事,何况是这样的弃子。”黛玉脱了护甲放在一边,伸手拈起一粒栗子,掰下一小半塞到了怀里霖和的嘴里,剩下的就直接放到了身边弘曜的手里。“到底还是留了一条命,可是,恐怕这位反而要记恨景仁宫的那位现下留了她这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