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嫔,你怎么……”瓜尔佳文鸢这还没从红麝香珠的震惊中缓出来,又被穆嫔背刺了个透心凉,可就凭她的口才,一时间接连受打击的她竟还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语句来反驳。 穆嫔却不一样,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对着黛玉也行了礼:“淑嫔妹妹,是姐姐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宫里人,让妹妹蒙受此等不白之冤。姐姐自知对不住你,不敢奢求妹妹原谅,待受过皇上的惩罚,姐姐自会去永寿宫向妹妹请罪。” “博尔济吉特氏!你这个毒妇!”祺贵人没忍住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但是随即而来的一个巴掌,直扇得她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伏在地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带着尖锐的疼痛横冲直撞一般往她的脑子里钻,惊得景仁宫天花板上描金绘彩的凤凰似乎都纷纷飞了起来。 “臣妾僭越,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降罪!”穆嫔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收回了袖子里,用另一只手里的帕子擦着自己的护甲。她知道这种事她不该出手,掌掴嫔妃可远不止自降身份和触犯宫规这么简单。只是事态危急,她不得不如此。 至于手上的护甲伤了祺贵人的脸……穆嫔在心里冷哼一声,弃子的脸还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只要上面这两位认为她是无心之失,哪里有别人可以置喙的地方。 反正经此一事,这祺贵人在宫中恐怕再无立足之地了。 “瓜尔佳氏虽然嚣张了一些,穆嫔你身为钟粹宫主位管教宫里人也是应该的。只是打人不打脸,哪怕教训宫女都是如此。就算是祺贵人出言不逊在先,你这样做到底也是有些过了。” 听着宜修的话,穆嫔眼观鼻鼻观心,沉静如水一般。这话既然这么说,就是不愿意也不会追究的意思了。于是她乖巧地应下了:“是臣妾一时着急失了分寸,御前失仪,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胤禛一脸淡然的模样,可手指却一直没有闲着,盘着那串他不知道盘了多少遍的珠串。别人可能还不知道,但是坐在他旁边的宜修心里门清儿——身边的这个男人,现在心里哪里还能记挂下什么别的事情。自从甄嬛踏入这景仁宫之时,他的手指压根就没有停下来过。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便看着处理吧。”胤禛摆了摆手,快速收回了目光,把刚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都说见面三分情,如今一年过去,看着这曾经固执离开自己身边的人儿瘦削的模样,如同冬日冰雪里残败在枝头瑟瑟发抖的枯叶。 胤禛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埋怨多些,还是心疼多些。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越发深沉的夜色,心头沉甸甸得像是压了几块大石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都儿察汗和莱昂纳多还跪在不远处,心中的不满顿时化成了实质的愤怒。 “如今你们的差事当得倒是越发好了,这罪奴怎么还在此处?”胤禛的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他知道,这里是景仁宫,若是下了命令,执行的该是景仁宫的太监才对。可如今这都儿察汗却没有被推下去…… 苏培盛被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叩头谢罪,也让小厦子赶紧招呼人把人带下去。没来由得招惹了皇上的不满,可想而知这份火气也只能被撒在这都儿察汗的身上了。 “祺贵人,您救救奴才吧!奴才都是按您教的说的啊!您说过会保奴才一家的!”都儿察汗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呼出了声,方才他就一直在紧紧缩着自己的身躯,企图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感小一点、再小一点,可不料还是被皇上看到了。眼见着自己要被抄家,自己还要落入这一群气恼了的太监手中当出气筒,他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小厦子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前面从莱昂纳多嘴里掏出来的麻核,顾不上上面沾着的尘土,直接塞到了都儿察汗的嘴巴里。天老爷,今儿这局势已经是够乱的了,面前这位爷要是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这后宫的天怕是都要翻个个儿了。说到底,他就是个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这辈子都要在宫里过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是入宫时候就被师父千次百次耳提面命过的。 身为一个奴才,一要能揣测主子的心意,二还不能表现得太聪明让主子知道自己明白了他的心意。皇上如今明显想要息事宁人,这都儿察汗的嘴里便不能再冒出挑起事儿的话来。 “祺贵人今日殿前失仪,捕风捉影挑拨离间,辱骂高位嫔妃,便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至于其余的人,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便由得皇后安排即可。”胤禛早就没了耐心,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膝,作势起了身,侧头瞥了眼一旁低眉顺眼的黛玉,以及站在她身边一身灰蓝色衣袍的甄嬛。“只是后宫不宁,到底是皇后失职。念在你现下有孕不宜辛苦,便不要再多过问宫务,安心养胎便是了。待来日诞下龙子,你也好好将养着些,千万不要亏了自己的身子。宫中大小事务,便由端妃敬妃安排着。惠嫔之前也曾协理六宫,只现在有了身孕不太方便,那就由……淑妃从旁协助吧。” 宜修的嘴唇抖了又抖,苍白得像是她平日练字的书桌上,每日由下人裁好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今日之事,后宫众人皆应警醒才是。穆嫔御下不严,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抄录《女则》和《女训》各一份。瓜尔佳答应,罚俸一年,禁足半年。穆嫔你等下带着瓜尔佳答应回宫,便找个太医,好好医治一下。”宜修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犯的头风好像在今日卷土重来,“莫愁,你既为方外之人,宫中也不便留你。现下宫门还有半个时辰下钥,你便速速归去吧。” 今日这场仗,又输得彻底。 宜修在剪秋的搀扶下起了身,才发现身下明黄的坐垫,已经染上了血色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