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州。 举城皆兵。 不论男女老少都做好了死守寰州的准备。 司马璐坐在营帐里看着地形图思考着作战方案。 一探子一路飞奔一路大喊道:“急报,急报!” 这探子跑的太急,到司马璐营帐时竟是直接摔倒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顺势跪地道:“将军,急报!” 司马璐见探子如此着急,心中一紧,道:“速速报来。” 探子道:“辽军……辽军退兵了。” 司马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你说什么?” 探子喘着大气道:“辽军退兵了。” 司马璐道:“为何?” 探子摇头道:“不知缘由。” 司马璐怕对面有诈,便吩咐道:“再探。” 探子应了一声,便跑出了营帐。 退兵?秋高马肥,入冬也尚早,更遑论寒冬大雪天,怎会退兵? 司马璐越想越不对劲。 辽军聚集二十万兵马驻扎在寰州西部二十里地之外,也在云州和应州的救援必经之路上安置了兵马。这明显是做好了围死寰州的准备。 怎么突然就退兵了? “难道是辽国出现了内乱?”司马璐忖道。 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他到死也想不到,最大的敌人竟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 司马璐大喜,立马叫人拿来纸笔,他在上面写道:疑辽国内乱,此时正是最好反攻的时候,望严帝别再错过战机。成败在此一举。 写罢,司马璐将信递给副将元勐,道:“十万火急,务必以最快速度送到开封,亲手交到严帝手里。” 元勐得令,火速跑出营帐,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此时的润州还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商船似乎永不停歇。 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花香、菜香、胭脂香混在空气里,被风吹到每一个角落。 仿佛北方战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活在同一个朝代,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此时,朝廷也尚不得知辽国退兵的消息。 唯有严帝、李丞相和陈青三人知道信已送到了辽国。严帝也是刚拿到了辽国皇帝耶律朴的回信。 耶律朴在信中提出其实他们也是希望与玄朝和谐共处,还赞赏了严帝此举眼光非常长远,格局非常大,辽国上下很愿意配合严帝演一出戏。在信中他也和严帝约定了时间,依旧是明年秋高马肥时。 耶律朴为了表达诚意,也表示自己不会在这期间有任何军事行动,绝对不骚扰玄朝边境。 他还在信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玄朝不能背信弃义,不能在这时间内有任何反攻意图;第二:不能窥视朔州。 ——呵,好一个不能窥视朔州。 历史的不断循环也证明过一件事,当敌人一直夸赞你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严帝懂不懂这道理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看到这封信时只觉心里一块巨石落下,立马回信答应耶律朴的所有要求。 有人或许会问了,辽国只是打下了一个朔州,为何严帝会如此害怕? 燕云十六州的意义之后再谈,现在只谈朔州的意义。 朔州地处内外长城之间,是中原农耕文化和草原游牧文化的交错地带,历代兵家多在此用兵。朔州的沦陷意味着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军事防线和战略要地,会使王朝的北方边境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朔州所建地依靠长城、防御堡垒与山险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能很有效的阻止游牧民族的骑兵突进。若这道屏障被破,相当于玄朝硬生生被辽国撕开了一个口子,骑兵能更好的发挥其优势。 朔州不仅是军事要塞,也是经济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沦陷会导致当地经济的衰退和文化的破坏,影响整个区域的发展。 以上说的都是外在因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内在因素。 往往最强的敌人都不是在朝堂之外,而是在内部。 严帝要得知朔州战事得靠各个大臣的奏折。主和派早已只手遮天,各个大臣上表的奏折都经过了他们的筛选——他们想让皇帝看到什么,皇帝才能看到什么。 主和派将辽国攻打朔州形容成势如破竹之势,朔州连还手余地都没有。亦将辽国士兵形容的比鬼怪还要吓人。 或许一个人说的话严帝还不信,可两个人,五个人,十个人呢? 偶有贤臣的密信能到严帝手中,但和主和派的声音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 况且,严帝最信任的人还是李不予。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偶然到他手上的贤臣谏言,也不过是李不予让他看到的。 ——毕竟,若朝堂上只有一个声音,那才是天下最奇怪的事。 再者结局确实是朔州沦陷,朔州被屠城。严帝便更不能不信了。 严帝其实还有一个自己的算盘,他觉得攘外必须先安内。 ——现在玄朝内部也出现了许多起义军,严帝觉得平定内乱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辽国?不就是想要些钱财吗?给了便是。 为何出现这么多起义军? 主和派告诉严帝,原因是因为早有异心的人见辽国攻下朔州,见势乱起义。甚至说有些起义军是叛国贼,早就私下跟辽国合谋里应外合要颠覆玄朝政权。 然而,这只是主和派想让严帝看到的事实。 真相却是,土地兼并已到了临界点,朝廷官员大多贪腐成性,苛捐杂税日益繁重。朔州沦陷,朝廷不反攻反而求和,成了各地起义的导火索。 ——这个已历经百年的王朝,如风中残烛,雨中破楼。 严帝刚写完给耶律朴的回信,便又收到一封密信。 这信是应无疾送来的。 应无疾在信中写道:臣已到潭州。据臣所知,湖南茶商造反不过是因为税收太重,湖南山匪亦是一群无路可走的百姓上山谋生罢了,都不足为惧。臣预计能在三月内平定叛乱剿灭贼匪。当务之急,应是在入冬时夺回朔州,巩固边防。在下个秋天到来之前反攻辽国,将山险要地全部占领,以守待攻。我玄朝地大物博,只需休养五年,便能全面击溃辽国。 信中他还提出,加大军费投入,将之前关闭的马场全部重新启用。 就在严帝头痛之时,又收到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潭州通判送来的。 信上写道:应无疾独断专行,私自下令减轻赋税。他还秘密组建军队,恐有谋反之心。望皇上速速定夺。 要说应无疾会谋反,严帝是不大相信的。毕竟一个天天喊着攻辽攻辽的人,除了战略眼光差一些,其忠心还是日月可见。 但秘密组建军队? 这放哪个皇帝身上都会有所顾忌。 严帝提笔要写回信,却见他刚提笔便放下,再提笔又放下。 严帝终是叹了口气,右手撑着头,闭上双眼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