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晨露打湿了绿叶。 鸟儿欢脱地叽叽喳喳叫着。 适合赶路的晴天。 徐天佑和林玄儿同时醒来打了个哈欠,互道一声早。 两人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便继续赶路了。 行了半日,终于是能隐隐看到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 有炊烟,意味着有人家。 两人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却见一满脸胡须,身材魁梧的四十来岁的男子背着一把长弓蹲在一棵大树后,窥视着林深处。 男子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林玄儿的好奇,她也蹲在树后面窥视着男子。 徐天佑小声道:“这只是个猎户,有什么可看的?” 林玄儿兴奋道:“我第一次见人打猎,就让我见识一下。” 徐天佑不多言,也跟着林玄儿蹲在了树后。 男子窥视着猎物,徐天佑和林玄儿窥视着男子。 没过多久,一只麂子从林深处缓缓走出。男子拿出长弓,搭上弓箭。 嗖的一声,箭离弦,精准射到了麂子的脖颈处。 麂子中箭痛呼倒地,遂又立马起身往密林深处落荒而逃。 男子立马纵身跃去,追向逃跑的麂子。 “好轻功!”林玄儿惊呼。 两人也跟着男子追了过去。 追逐了约两分钟,男子与麂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男子从腰间取出匕首,纵身飞去,精准地将匕首插进了麂子的头顶。 这一击快准狠,势大力沉,麂子竟如被巨石所压一般直直倒在了地上。 男子骑坐在麂子身上,抽出匕首。起先麂子还在垂死挣扎,没多久便不再动弹。 也就两分钟的路程,却因速度过快,徐天佑和林玄儿竟觉得有些气喘。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若这本事能放到稀松平常的日常生产时,外行也能看出这手段是否高明。 精明的有手段的猎户都会设置些例如铁夹之类的陷阱,然后施加手段把猎物赶向自己放置的陷阱处。因为不设置这些陷阱,猎物要拼了命逃跑的话猎户是追不上的。 但眼前这位男子却是直接用自身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将猎物捕获。虽不精明,但也足以证明男子的硬实力太过强大。 这外行人一看便知男子并非等闲之辈。徐天佑和林玄儿恰巧也不是外行人,所以他们更明白男子的武功到底是何等高强。 林玄儿不禁赞叹道:“大叔好功夫。” 男子将麂子放在肩上,看向徐天佑和林玄儿道:“你们是何人?” 徐天佑作揖道:“我们是行路人。” 男子道:“行路人窥探了我这么久?” 徐天佑略微脸红。林玄儿笑道:“别无他意,只是小女子第一次见人打猎,好奇之下便驻足观摩了一番。” 林玄儿看着男子肩上的麂子,突然联想到了午饭,顿觉肚子咕咕直叫。 徐天佑听到了这动静,开口问道:“敢问前方离润州还有多远?” 男子道:“大约一个时辰。” 徐天佑道:“我与舍妹行路至此又饿又渴,高人可否施舍些水粮与我二人?我们可以付钱。” 男子打量着徐天佑和林玄儿,开口道:“你们可不是兄妹关系。” 徐天佑和林玄儿顿觉脸红,不再说话。 男子也不计较,转身边走边道:“若不嫌山野房屋简陋饭菜难咽就跟来吧。” 屋舍不大,却布置得当,干净整洁。 一女子坐在敞开的房门前做着刺绣。 女子见男子归来,只轻道:“回来了。” 男子也只轻声回道:“回来了。” 女子见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跟在身后也不多问,继续做着刺绣。 男子径直走进厨房,厨房的灶台旁放着柴火,还放着一些书。 徐天佑定睛一看,发现这些都是兵书。 可这些兵书现已破烂不堪,缺张少页。 徐天佑好奇问道:“为何要将这些书放在灶台旁?” 男子剁着麂子,头也不抬道:“用书烧火火烧的快些,也烧得旺。” 林玄儿惊道:“你把这些书当柴火烧?” 男子道:“不然呢?无用之书不当柴火烧还当宝贝供着不成?” 徐天佑拿起那本只剩封面的《孙子兵法》道:“若带兵打仗的将军知道你把这当无用之书,非得笑话你不可。” 男子看了一眼,道:“历朝哪位带兵的将军不是熟读《孙子兵法》?结果呢?” 徐天佑不说话了。 林玄儿突然问道:“相逢也是有缘,小女子林玄儿,天音阁林惊涛之女,敢问高人名号。” 男子放下手上的活,打量了一番林玄儿,而后又拿起剁肉刀剁着麂子。 男子道:“你父亲我认识,也算英雄。可惜……” 林玄儿问道:“可惜什么?” 男子没接这句话,只是道出了自己名号:“在下雷宝车。” 林玄儿惊道:“常胜将军雷宝车?” 雷宝车嗤笑一声道:“那只是天下人眼拙给了我这名号而已。” 徐天佑道:“但你确实没有过败绩。” 雷宝车道:“没败绩?对外我确实没败绩,对内我是败的一塌糊涂。只得在这山野间苟且偷生。” 徐天佑突然想到当时坊间讨论的如火如荼的一件事。 朔方军之所以大败有两个原因:第一,朔方军的军费一直是被朝廷拖欠着的,人饿马乏的情况下自然是打不过粮草充足的吐蕃军。第二个原因,则是朔方军当时有派出传令官求援,却无一兵一卒援救,活生生成了孤军。直至最后一个士兵战死时,也未见前来救援的玄朝兵马。 朔方地区尽归辽军所侵占,群民激愤,朝廷随即派出雷宝车领十万兵马前往收复。 雷宝车率兵出城时百姓夹道欢送,直呼有雷将军出征,不怕收不回朔方地区。更有甚者说雷将军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玄朝于水火之中的。 一时间,雷宝军在百姓眼里竟如天人一般高大。 ——不,在老百姓眼里,他就是天人! 可当雷宝车率领大军刚要到朔方地界时,被数道金牌紧急召回。 至于是为什么,没人知道。只能猜测朝堂上主和派压住了主战派。 此事之后,雷宝军辞去官职,再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朝堂上明明有这么多能打的将军,皇帝却选择了弃地求和,这也不是一个老百姓能猜透的。 徐天佑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雷宝军将麂子的腿剁断。 刀剁在骨头上的声音如雷响,案板上顿时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