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亦满没听清李有志说的什么，她指着不远处的轮船问他:“你看那艘船，它为什么离岸那么近，卸货工现在还没几个吧？” 李有志顺着她指得方向看去，“我认得这艘船，它是给军队送武器的。” 谷亦满本来是为了转移李有志的注意力才故意这样问的，没想到是她心念已久的东西。 “你确定？运送的什么武器？”谷亦满顺势问出来。 李有志挠挠头，“什么型号我不知道，就是机枪、大炮这类的。我有个同学在部队，上次他们过来是住在我们酒店，碰到就聊了几句。” 谷亦满问：“你同学能进英国人的军队？” 李有志摇头，“就头儿是英国人，其他的都是本地招募的，我父亲就是在那里牺牲的。” 谷亦满指指轮船问他，“我们现在能靠近看看吗？” 李有志犹豫，“这个”，又想在谷亦满面前表现，“我们往那边走走，我看看我同学在不在，现在天黑看不太清楚。” 谷亦满跟着李有志慢慢踱步过去，才走几步，几发子弹打在两人身前的地面上，李有志张开双臂拦在谷亦满身前，嘴里解释着：“长官饶命，我们就是来吹吹风的，这就走，这就走。” 没等两人转身，呵斥声传来。 “站住！这里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一个大兵端着枪走来，用英语说着。 谷亦满听懂了，李有志也听懂了，用英文回话：“长官，我们就是有点小矛盾，吵了几句嘴，他气不过就跑到这边想，想冷静冷静。” 接下来的发展谁也没料到，大兵让谷亦满、李有志举手抱头蹲在货轮旁边，用枪指着他俩，同时监督士兵干活。 几米外是士兵在卸货，两人一组抬着木箱子，每换一个规格的箱子都有英国佬在岸边验货。 谷亦满就这样复制了一批英国军械，数量还不少。不过据她猜测，这些东西很可能从这里中转出去，最后流到哪里就不得而知。 谷亦满和李有志是在天亮后才被允许离开的，此时货轮早就驶离岸边两三个小时。 李有志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扶着谷亦满往家走。 谷亦满问他，“我资助鸿志去留学如何？” 李有志顿了顿脚步，才说:“你要离开了吗？也好，让鸿志陪着你一起，留不留学无所谓，让她跟着你出去长些见识，也好早些死心。” 李鸿志，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一心想留学，再找一份高薪活计，但现实很残酷。李有志所在的酒店，只有浆洗的人是女性，其他都是男的，如此可见女性的地位。 谷亦满还没有找到机会和李鸿志说留学的事宜，上班的李有志急匆匆赶回家。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这里。” 枝娘割胶还没有回来，鸿志去学校帮忙也不在，家里只有谷亦满，她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原来李有志的同学，那个在部队的人听到长官和其他人对话，他们这两天要把运来的军械卖出去，对伦敦本部就说是在港口被人盯上，半道被劫走的，刚好卸船的时候闯进俩人。 谷亦满和李有志就这样被安上‘抢劫团伙刺探消息者’的罪名。 李有志让谷亦满先收拾，他给路边的小孩几个钱让他们去喊母亲和妹妹回家，接着也开始收拾。 “我们逃哪？你家的房子不要了吗？”谷亦满没什么东西，她问李有志。 李有志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坐船去邻市，再商议去处。我大伯在邻市，房子就交给他处理吧。” 谷亦满，“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的。”她没问李有志怎么知道自己半夜出门，已经没必要。 李有志摇头，没说话。 “你能买到这两日去美国或日本的船票吗？我出钱，买四张吧。你和鸿志都会英语，枝娘也能听懂一些，去那边更好一些，现在只是你同学道听途说，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我们先做最坏的打算。” 李有志停下收拾的动作，看向谷亦满，他听进去了，经过最初的慌乱，他恢复了些理智。 谷亦满接着说:“房子先不动，不能打草惊蛇，和邻居亲友就说故乡来信，你和枝娘、鸿志跟我一起回国寻亲。” 李有志眼前一亮，“今晚就有去日本横滨港的船，我出去看看。” 李有志说着就往外走，谷亦满喊住他，把几张美钞塞给他，“快去快回，我在家等着枝娘和鸿志。” 李有志捏着票子的手扬了扬，最终还是把钱塞进口袋，点点头出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李有志一家三口和谷亦满买到四等票，一个房间四张床的。又和人调换一下，谷亦满和鸿志、枝娘换到一起，李有志在男人铺位那边。 李有志还抽空和谷亦满讲了他那天的行为，先去买船票，然后去酒店把薪水要了出来。还给邻市的大伯去了信，让他过来帮忙照看房子。 谷亦满，李家总算没有大的损失。她也无所谓了，反正总要去和大哥大嫂汇合的，一起离开还有个伴儿，就当花钱买平安。 走的匆忙，没带吃的东西，为了安全起见，每顿饭都是李有志和枝娘去买了带回来一起吃。饭钱就没让谷亦满再花，都是李有志出的。 和谷亦满同房间的另一个女人，是个看起来快三十的女子，吴思思，她和枝娘用马来语能聊到一起，经常跟着枝娘一起去买饭。 谷亦满在船上穿着的是麻布衣服，裹着头巾，除了清晨破晓前和去卫生间，她几乎不出房间门，即使船上有昔日码头的熟人也不会认出她。 在启程几天后，即将到达港岛时，谷亦满再次在清晨出船舱透气，吴思思也跟了出来，趁人不备给她一张报纸。 谷亦满立即意会，贴身藏起来。随后吴思思打招呼的声音响起，“枝娘也睡不着啊，出来看看这日头出来的景儿。” 谷亦满这才有所怀疑，她平时走动时，不是枝娘就是鸿志跟着，她还以为两人是担心她的安全，现在看来，还有别的目的呀。 谷亦满依旧和平时一样，在甲板停留一刻钟左右就回去船舱，这次她拐去了卫生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