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褚嬅是如何精准的找到这里的,此地距离天云宗相差十万八千里,就算是御剑飞行,至少也得耗费一日的时间。 还有,玄锦明显感受到褚嬅身上的气息有些虚弱,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夜奔波劳累太过疲惫的缘故。 因着到目前为止,徐子寰仍然没有苏醒过来,褚嬅便准备暂时带领他们前往一家客栈休息,等待徐子寰醒来后再继续前行。 这种情况确实相当罕见,褚嬅居然会选择带着他们在外留宿。 玄锦甚至来不及说句话就被止戈匆匆拉走,一同前往其他地方。 “大师兄,我们还是先去换衣服吧,难不成你想一直穿着这身衣服。” 止戈拉走他,除了是想拉他去换衣服,其实也是怕他脑子一热,看到师尊对小师弟太好,然后作出什么其他举动来。 好在换衣服的时候,玄锦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也就没有多开口。 换好衣服后的两人,缓缓地走回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褚嬅静静地守候在徐子寰的床边。 他的双手紧握着徐子寰的手,眼神充满关切和温柔,仿佛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止戈默默地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玄锦,观察着他是否有异常反应。 当他发现玄锦表现得平静自然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玄锦已经真正放下了对褚嬅的感情,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自己身边还有众多追求者,何必执着于一人呢? 察觉到玄锦和其他人进入房间后,褚嬅只是微微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迅速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徐子寰身上。 褚嬅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躺着的弟子,心中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 尽管潜意识里一直告诉自己,徐子寰就是子寰的转世,但面对一个失去记忆、经历过轮回的人,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真的还是前世的那个他吗?没有了共同的记忆和经历,他们之间还能像以前一样么。 玄锦没说话,只是视线落在徐子寰身上一瞬,眉头微蹙道,“师尊,小师弟怎么还未醒,可是祁祀那家伙做了什么手脚?” 褚嬅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显得有些复杂,最终轻轻叹息一声:“你们小师弟并无大碍,只是陷入了梦魇之中,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苏醒。” 他刚刚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徐子寰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很可能是之前目睹或经历了某些事情,导致他陷入了回忆的旋涡,因此迟迟未能醒来。 听到褚嬅的话语,玄锦和止戈都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玄锦回应道。 然而就在此时,褚嬅却突然站起身来,声音低沉地说:“玄锦、止戈,你们随我前来,我有话要询问你们二人。” 玄锦心中明白,褚嬅这是要开始盘问他们了。 于是,他与止戈一同恭敬地站到两旁,等待着师父的发问问话。 褚嬅端坐在高位之上,神情严肃而庄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之气。 玄锦和止戈则静静地立于两侧,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地候在一旁。 “玄锦,为师问你的话,你都要如实回答,若是让本尊知道你要半句虚言,定会好好的惩罚与你。” 褚嬅一上来,便端起师尊的架子,严肃至极,与他照看徐子寰时的亲和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玄锦神情平静地点点头,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道:“师尊若有何事要吩咐弟子,尽管直言便是,弟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到玄锦如此恭顺的态度,褚嬅不禁突然一怔,敏锐地觉察到他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凝视着自己时,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褚嬅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过去,随后语气严厉地问道:“本尊现在问你,那天你为何会突然返回宗门?你回到宗门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一番质问,不仅让玄锦有些愕然,就连一旁的止戈也感到十分诧异。 毕竟,玄锦作为天云宗的弟子,回归宗门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况且,此次他之所以赶回宗门,一则是因为收到溪言传来的消息,得知宗门内发生了重大变故;二则是他正好借此机会将慕离脱离宗门的消息带回并上报给师门。 玄锦心中暗自冷笑,他对于自己在褚嬅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早已心知肚明,根本无需感到这般讶异。 于是,他迅速收敛起惊愕的神情,转而平静地开口说道:“师尊,弟子此次返回宗门,其一乃是因为溪言师弟修书告知,宗门内有许多弟子受到煽动,想要滋事生非;其二,则是弟子确有要事需要向您禀报。” “哦?何事?”褚嬅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玄锦恭敬地拱手作揖,然后说道:“此事关乎慕离师弟。慕离师弟” 接着,玄锦详细地将他们在幽冥殿所遭遇的事情一一讲述给褚嬅听,并解释了慕离离开宗门的缘由。 听闻这一切,褚嬅的脸色微微一僵。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座下的几位弟子并没有过多关注,此时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四弟子竟然擅长符箓之道,然而自己却未曾给予过他太多教导。 如今他另投他门,自己也实在没有理由去阻拦。 可能是觉得自己对其他几个弟子都有所亏欠,褚嬅说话的态度软了些,然后他又问道,“那你小师弟的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让他脱离宗门的。” “当然不是。”玄锦连忙否认,“师尊,我不知您是从何处得知小师弟自请脱离宗门一事是我造成的,但我确实有让小师弟下山。” 褚嬅目光阴冷地看着他,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还说徐子寰脱离宗门与你无关。” 玄锦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师尊。” “弟子回宗后,发觉师尊闭关的这些日子里,宗门内的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宗门内的这些弟子也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变得异常团结,甚至有几位长老也参与其中,他们说小师弟,是祸害宗门的罪魁祸首,想要将他逐出宗门。” 止戈也在旁附和,“师尊,大师兄说的这件事,并不是假话。” “在师尊闭关的那几日中,以新晋弟子为首的几人组织团体,说是师弟害师尊身受重伤,说他留在宗门内,会危害天云宗百年基业。” 玄锦默默的看了止戈一眼,心头微暖,虽然他的师弟各个都有些问题,但能在这时帮他说话,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般孤立无援。 听着弟子们的话,褚嬅眸色微暗,其实这件事情,他已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趁着自己闭关的时候欺负他的弟子。 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整顿一下宗门的风气,重新树立起门规。 但紧接着,褚嬅又追问道,“这与你让子寰下山,有何关联?” 他倒要听听看,玄锦会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师尊,这件事很有关联,我此番回宗门并不会待得长久,虽我在宗门一日便可护住小师弟一日,但我担心,倘若我离开后小师弟又该何去何从?” 玄锦说的有情有理,妥妥的一个为宗门弟子考虑的大师兄形象,就连褚嬅都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然后,在这时,玄锦又道,“这件事,的确是弟子没处理好,也让小师弟因此蒙受苦难。” 这句话,算是主动先承认自己的失误,褚嬅就算怪罪,也无法怪罪的彻底。 “师尊,弟子孤身一人,虽极力反对其余弟子们的合力众议,可终究是难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宗门。” “之所以让小师弟下山,不过是想让他暂避风头,等师尊出关之后再行判定,只是,弟子不明白的是,为何第二日小师弟便自请离宗。” 当初,当所有舆论都往他一边倒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件事定有人搞鬼,除了溪言,在这山上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倘若他堂堂正正与自己争斗,就算是自己输了,也会坦然的拱手相让,为何偏要诬蔑他的名声,想让他孤立无援呢。 “得知小师弟下山,为了寻回小师弟的下落,弟子与三师弟一路追到此处,才发现小师弟被歹人掳走。” “之后发生的事情,师尊你也就都知道了。”本就是事实,他也没有说谎,至于褚嬅会不会信,或者认为他在托责,那他就不可而知了。 褚嬅沉默片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只要子寰平安无事就好。”其实过更多,则是他对自己的谴责,若是自己在,又怎么会让徐子寰经历至此。 只是他这么一句轻描淡写,和之前的百般质问,简直判若两人。 是的,尽管玄锦费尽唇舌解释了一番,但最终得到的回应却只有那句简短而又令人心碎的话——徐子寰没事就好。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心生怨怼,如今倒是无所谓了。 “是。”玄锦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头低垂着,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曾经,他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不自觉地陷入了自我证明的陷阱。 但如今,他已经明白,有时候过多的辩解并不能改变什么。 许久,房间里一片静谧,只听见褚嬅轻微的叹息声。 或许是有些疲惫了,他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子寰这边有我亲自照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玄锦与止戈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当他们踏出房门后止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玄锦的肩膀,安慰道:“大师兄,你不必想太多。每当涉及到小师弟的事情时,师尊总是格外敏感,并不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玄锦的理解和支持。 以往虽鲜少与玄锦相接触,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支持玄锦。 由于他敏锐的洞察力,他早早便看出,溪言是口蜜腹剑之人,所以他宁可支持率真坦荡的玄锦,也不愿支持一个笑里藏刀之人。 玄锦微微颔首,对他表示谢意。 他知道止戈所言不假,只是褚嬅如此偏袒徐子寰,对天云宗而言,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此刻他也只能接受现实,期待未来能够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两人一同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屋内,褚嬅再度守到徐子寰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这时,徐子寰的睫毛动了动,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褚嬅立刻紧张地凑上前去,眼中满是期待会 终于,徐子寰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子寰,你感觉怎么样?”褚嬅轻声问道。 徐子寰刚睁眼,人还有些发懵,但听到有人问自己,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呢喃道,“我没事,这里是哪里?” 他怎么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得了? “这里是一家客栈,你先前晕过去了,我们便在此歇息。”褚嬅解释道。 徐子寰看了看褚嬅,又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我想起来了,他们把我抓走了,”徐子寰的脸色变得苍白,似在回忆什么,“然后我看到,我看到,”后面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必担心,现在你已经安全了”,褚嬅轻声安慰着眼前略显茫然的徐子寰,语气温柔,仿佛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听到这话,徐子寰微微颔首,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也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 然而当他意识到正在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褚嬅时,脸上的神情却猛地一僵,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警惕之意。 褚嬅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化,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关切地问道:“子寰,你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为师。” 面对他的关心,徐子寰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寒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冷淡地回应道:“多谢褚嬅仙尊挂念,弟子并无大碍。”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就连往日里对褚嬅的亲昵称呼也变成了生硬的“褚嬅仙尊”四字。 而他与子寰之间的距离,更是不知不觉间拉远了许多,仿佛两人之间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子寰,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为师?”褚嬅心中满是疑惑,实在想不通子寰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漠。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问题所在,可任凭他如何思索,都找不到答案。 眼前的徐子寰,明明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徒弟,可此刻却又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疏离与戒备,是那么真切,让褚嬅感到一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