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缘由来,不知缘由便就没法解决,没法解决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统他们,瓜分了潼城里面一点点挤出来的利润。
这叫孙老爷还如何睡得着。
他与郑统等人都不同。那些人家里面的根基,自己做的生意,那都是盛世积累,乱世求存。
而自己与他们都不同,反而是乱世积累,盛世求存。
北虞南楚尚未开战的时候,他只能凭借赌场伎馆这种地下的买卖险中求利,还要上下打点预备万一。
好不容易盼到乱世了,才舒舒服服赚了两年多的银子,可如今潼城忽然之间改换了天地,却把他干干净净地挤了出去。
而且,这才只是个开始。
这一遭他要是没有什么动作,那太守姑母领着郑统他们把潼城上上下下划分清楚,定下新的规则,讲起新的道理,万一再要是就此太平下去,日后自己便不会再有什么翻身的余地,只会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再无立足之地。
想到此处,孙老爷便明白,自己决计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潼城必须重新乱起来。
“人呢?”孙老爷喊了一声。
外面倒是候着许多人,只是没人敢进来而已,此时听自家老爷的语气,大概知道他差不多平静些了,便有亲近的立时应声:“来了!老爷。”
孙老爷的确安定了许多,人也安稳坐好了:“去把还在城里面的各处主事都叫回来,带着账房一起。”
老爷有了吩咐,进来回禀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只是夜已然深了,便还是稍停了一下,看了眼外头而已。
孙老爷见状,于是又补充一句:“若一个时辰之内我没看见人,之后也就不用让我看见了。”
手下人这才明白事情紧要,连声称是,出去便将联络各处的家丁们从刚睡暖和了的卧榻上面薅拽起来,往城中各处递送消息去了。
按理来说,此时已是夜禁,若在街上被逻卒碰到,或是被各坊的坊头们看见,都是要提去官府打二十杖的。
然而金绾今日在不失居中忙碌的实在累了,似乎是因为没了她的督促,除了各坊里面的军巡铺,街上的巡夜人们也都松懈了很多。
况且,孙家自然有他们的渠道和方法。
早就设好的连通坊间的地道,与各坊外特意被破开而后又松散砌上的坊墙相交替,一些已经被打点过了的坊头,和坊里面接应的人手相勾结,铺成无数条几乎跨越了小半个城池的道路。
这些道路先是被孙家出来的十几口人蹚开,随后又在城中各处引出了几十口人,再由这些人带着各自亲近的更多人,终于汇聚成了今夜潼城地下,无数道急促而又稳定流淌起来的暗河。
孙老爷清楚,乱世当中,能左右形势的无非是兵马钱粮这几样。
兵马,他比不过刘著和他那姑母。银钱,他又不能撼动南楚的根基。但若说米粮,他却有的是办法。
从今日开始筹备,不消十日,潼城之外就再找不出来有几石粮食能卖。
他孙老爷,要开始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