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曹椽见韩奎状若疯魔,将那已死的县卒砍得血肉模糊也未见停手,心中大急,他顾不上自己体弱力微,跳着脚便要去抢下韩奎手中的环刀。一步跨出去,便听得耳边传来尖利的兵刃破风之声,心胆俱裂之下,只见一柄明晃晃的环刀朝他面门直劈了下来。
“啊……”亡魂大冒之际,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得本能地用手紧紧抱住脑袋,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身首分离的当口,意识涣散之际,忽觉有“噗”的一声闷响从头上传来,紧接着仿佛一阵冷风沿着头皮刮过,随即便听得一阵“当啷啷”脆响,右眼余光所见之处,一柄寒光闪闪的环刀掉落在自己的脚边。
千钧一发下死里逃生的刺激让他的身子一阵发软,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只见程越正横持刀鞘淡淡地看着自己,满脸的戏谑之色。韩奎已然安静了下来,聋拉着脑袋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捂着手腕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什么。
“参军,参军!楼中弹奏箜篌的人如此穷凶极恶,必是奸细无疑,还请参军助本县一臂之力。”张曹椽定了定神,噗通一声跪倒在柳昕的马前,声嘶力竭地大叫道。
“嗯,你且先将韩县尉扶起来。”柳昕皱着眉头看了看张曹椽,扭头对程越轻声道:“程护卫,此事你以为如何?”
程越俯身查看了一下那掉落到街市上的县卒血肉模糊的身体,又抬头往那歌馆中临街的房间看了看,只见门窗破碎的房中暗黑一片,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丝动静。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参军,从这名死去的县卒身上一击致命的创口来看,对方应当是一名武技卓绝之人,使用的是一柄类似于长剑的锋利兵刃。且从其抚琴自乐、后发制人的举动来看,其人恐怕并非奸细,而十有八九是江湖侠士之流。依卑下愚见,此人定无伤害参军之意,不如就由襄城县自行处置吧。”
“不然,韩非子曾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乱法者罪,犯禁者诛,乱世之下,尤应如此。”柳昕摇了摇头,朝赵况、吴贲两人喝道:“你等速速上楼,助襄城县卒将楼上之人擒下!”
赵况吴贲大声应诺,齐齐抽刀在手,翻身下了坐骑便往楼上冲去。两人方一动身,只听一声重重的冷哼响起,一物蓦地从歌馆房间中激射而出,带着尖利的风啸,直奔柳昕当胸打来。“鼠辈敢尔!”程越见状大怒,一声暴喝,手中带鞘环刀猛地一点,将来袭之物打落在地,身子一耸,两腿在马上借势一蹬,身子顿时腾空而起,他右手持刀护住头面,左手一搭栏杆,整个人就像大鹏一般气势汹汹地扑进了房中。
房中那人没想到程越身手如此矫健,轻声惊呼了一声,手下却未见迟疑,趁着程越立足未稳之际,三尺青锋迅捷如风,朝他当头罩下。
“撒手吧!”程越一声大喝,就势往后一仰,环刀斜斜地往下猛地一截,他相信就凭着他的这股力道,对方定不敢硬接,只得弃剑自保。
“哼!”电光火石之间,程越只听得对方一声清哼,自己手中的环刀就如同砍在空气中一般,满蓄的劲力有如泥牛入海,不但未遇到任何阻滞,反而将自己上身狠狠地往前一扯。
“不好!”程越大惊,心中暗自叫苦,看来这次是遇到高人了,搞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击不成之下,程越忙弃了环刀,双手一圈,就着力道往前猛地合身一撞,企图将对方拦腰制住。
对方怎么也没料到程越竟会行此无赖的招数,促不及防之下,腰身已被他两手合抱。“小贼该死!”程越只听得一声怒不可遏的清喝,却见对方竟将长剑反握在手,朝自己胸腹间直扎而下。
这家伙莫非是疯了不成!程越“唰”地冒了一头冷汗,这一剑要是真刺下来,自己固然会被一剑击杀,但用剑之人也必会被刺个对穿。难不成自己跟这人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否则怎么会逼得他使出这等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打法?
你自己要死,我可不陪你!程越心头狂叫道。眼见长剑及体,程越只得松开了圈在对方腰上的双手,就势往下一扑,极其狼狈地翻滚着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狼狈就狼狈一点吧,好歹小命要紧,程越边滚边暗自神伤,只是自己这一避之后,对方只怕是来不及收住剑势,难逃死于自己剑下的命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惜哉!惜哉!
就在程越胡思乱想地翻滚之时,他仿佛听到一阵衣袂带风的猎猎之声,他忙定神四望,只听“夺”的一声闷响,一件黑黝黝的物件穿透房间背对着街市的那一扇窗户,电射而至,将房中那人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程越一愣之下,抬头往物件飞来处看去,只见一人推开窗户,飘然闪进了房中。
来人白衣飘飘,须发如雪,他见程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轻一笑,道:“不想南人中竟也有程队主这等少年英雄,老夫今日得见,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