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机听得这话,面色一白,抖抖索索地朝程越拱手施了一礼,低声道:“既如此,卑下就告退了。”
程越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转脸厌恶地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不住呜咽的杨黑子,慢慢踱到窗边,往外看去:此时天色渐晚,风已经停了,但乌黑如墨的云层依然不断地在头顶上堆积,乍一看去,就好似一座黑黝黝的大山横压在城墙之上。这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程越感慨道,只不过此刻压城的黑云,应该不仅仅有那天地自然下凝固的水汽,还会有刀枪如林、虎视眈眈的虎狼之师吧,想必敌军的将领此刻正在某一处营帐里,盯着这座破败的城池,商量着如何才能一鼓而下。
也不知道颍川城能守得住几日,凭着程越疏浅的记忆,历史上侯景并未在颍川城留下什么载入史册的守城战绩,反倒是西魏名将王思政曾坚守颍川对抗高澄亲征,留下过一段可歌可泣的辉煌往事。由此来看,这颍川城的易主,想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程越苦笑着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在想这些不咸不淡的事,操心颍川城的陷落与否对自己来说并无多大意义,无论这座城池是姓侯,姓高,姓萧或者是姓宇文,当前的自己也只有依靠侯景这棵大树才能有枝繁叶茂的可能。毕竟,在侯景这里,他是一个队主,至少有了那么一点点立身的本钱,而到了别的地方,不过是一个有点勇力的炮灰罢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个队主实际上远没有他方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气盛神足,叫苏老五去带陈健以及其他的十一名军士回营,这是自己行下的一步险棋:如果那十二名军士能听命按时返回,那么自己在这一局中就有了胜算的可能;如果他们抗命不遵,自己不仅将彻底丧失对这个小队的掌控,也将沦为三军中的纪的话,这挑拨主将,离间署曹已是对河南王威严的蔑视!往轻里说,这叫狂悖,往重里说呢,这就叫谋逆!本队主纵然有心仁慈,也不敢亵渎法纪,姑息养奸!”
说着,程越“锵”地一声抽出环刀,手腕一沉,将杨黑子的左耳齐根斩断。杨黑子发出一声惊天的惨呼,头一歪,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