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意是被程氏推醒的。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唉,该起床了,做杂工睡懒觉,可不是好现象。 屋里其他人已经出门,只剩她和祖母。 “祖母,您今日派的什么事?怎么还没去。”苏子意伸伸懒腰,张大嘴打哈哈。 程氏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你规矩都学去哪儿了?哪里还有半点闺秀的样子?” “都沦落成奴了,就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了吧。”让她念了几个月的规矩,听见这两个字,都头疼。这里又没外人,做给谁看,不累吗? “听祖母说,无论身在哪儿,规矩不能忘。这是闺秀的立身之本,也是别于……” “好,我知道了。”再说下去,又是没完没了。眼下丰衣足食才是立身之本。算了,抬杠无用。 知道她是听不进去了,程氏摇摇头,来日方长,她总会懂她的苦心。 “眼下我想知道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想法子丰衣足食,先活着,再谋前程了。”这里可是万恶的旧社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好前程的,尤其她们这样的罪奴。 “最近你似乎同里正家走得比较近,奴院垦荒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还有今日这水车,我见你也谋了好些日子了。” 程氏的语气,像是肯定的,又像是求证。她们来到这里,都快一年了,都没有任何动静,近日她出入里正家的机会突然多起来,就接连出了这些天大的好事。可她,又仅仅十二岁。 “那些不重要。” “老九,祖母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到你年纪小,有些厉害关键看不通透,今日特意同你提点几句。” 程氏无奈,这丫头从小没有在她膝下承欢,感情疏离也是正常,只怕她此刻也不比同屋其他人好多少。 “祖母打听过一些,如今里正家里那两位贵人,身份非同一般,若能攀交,理当是我们离开此地最快的方法。” 听到这,苏子意惊讶看向程氏,她这算盘…… “可是,苏家出事,查办的,是严怀瑾,也就是那位小将军的父亲,而那位二郎君,同他是表兄弟,也就是他的外祖家,所以他们绝不会让我们再翻身。” “竟有这一层?这就难怪了……”难怪他看她眼神冰冷如刀,但好像他看谁都是冰刀? “难怪怎么?在里正家可有遇上?是否有冲撞?”程氏有些担心,碰上敌家,她是尽量隐没,降自己的存在感。 “上次差点让他一剑封喉。”心有余悸,原来两家竟是有仇?那以后可得避着走。 程氏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果然又被惦记上了? “可有大碍?” 她抓住苏子意的手,小心询问。 “虚惊一场。” “日后在他们跟前,尽量伏低做小,你年纪小,大人的事,按理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是啊,得亏年纪小,否则就……”想想他那个眼神,那是歼敌无数、杀伐果断的浴血将军在冰冷彻骨的眼神。 “所以,在他们这里,是谋不到出路的,只能另想法子。据说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是村西矿山,估计不多久,就撤走了,待他们走后,再做谋划吧。” “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还要去里正家吗?”程氏有些担心。 “里正已经对我做了安排,往后只去他们家做事。” “里正一家,对你还是不错的。” “孙女帮他们出了一些主意,他们用得上,自然想要更多了。”人之常情,没所谓,各取所需吧。 程氏沉思了一下,眼里有些亮光。 “他们有个儿子在读书考功名,按理也是条捷径……” “祖母,孙女才十二岁,及笄也还要等三年呢!” “真是可惜了,本想着,这次你造水车有功,指不定能邀一些赏,可眼下那两位还在这,必定会被按下。” 程氏微叹,松开苏子意的手,真是不赶巧,这千载难逢的功劳白搭了。 “祖母,就当积德行善了。指不定善行多了,就有好报呢。” “日后恐难有这般机会了,刘里正家多存点心思,指不定就有机会。若是能亲近他那个考功名的儿子,走出去的机会还是有的,你多费点心谋划谋划……” 就是年纪太小,唉,年纪大些像子晗,像子歆,直接就被镇上那些富人家收走了。幸亏子意年纪小,才有机会带着,才有翻身的希望给她…… “孙女知道了,时辰不早了,该去里正院了。” 苏子意拜别程氏,就快步往里正院走去。一路上都在想,这奴院,一屋子的人,都在肖想刘长义,他可真是香饽饽。她这个祖母,慈眉善目待她大半年,最终果然也是指望她带着她翻身,也难怪,眼下也只能指望她了。 大家都自身难保,谁还顾得上谁?若不是当初因为她年纪小,也被富人家买走了。大家不会轻易买罪奴,除非真是特别入眼的。若当初她也被买走,这个老太太来赤夷村,也就是个等死,她就是她的一线生机。 又想到里正院那两个敌家…… 唉,难怪当时那个二郎君,毫不犹豫说“绝无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可不就是“绝无可能”嘛,也不知他们的手,到底能伸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