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老板,您知道吧?大清律法有规定,官窑里的瓷器是不能出口海外的,要不然可是杀头之罪。” “我知道。” 苏无问故意恨恨道:“欧老板,您说王济德可不可恶,他非要我卖一些郎窑红釉的瓷器给他,这不是摆明了要我的命,我看他这是居心不良,莫不是想让我苏家被满门抄斩。” “王济德他应该不会如此歹毒——” “怎么不会?欧老板,换作是您,您能不顾及我苏家的安危?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儿。” 欧容赶忙道:“人命关天,这个我自然是要顾及的。” 苏无问还是表现得很激动:“是啊,做生意做得把命都搭进去了,还做什么生意,欧老板,您说是吧?欧老板,我看这王济德一定是别有用心,他绝不会是真的想收购郎窑红釉,只是想找个茬,害得我苏家被灭门。” 欧容听到这迟疑了一下:“这——恐怕也未必,苏小姐怎知他不是真心想收购郎窑红釉?” “欧老板,您想做生意的人首先他得活得足够久,才能把生意做得久。我要真出口了郎窑红釉,没做那么几回生意,让皇上知道了,项上人头不保,也就自然无法再给王济德提供瓷器了。王济德既想让我给他提供瓷器,又不想让我活下去,您说他这不自相矛盾吗?背后肯定有什么秘密心思。” “苏小姐说得在理。” 苏无问一拍手底心:“欧老板,您说,我能把郎窑红釉卖给他吗?” 欧容赶忙道:“当然不能。” 苏无问点点头:“对。” 欧容明知故问道:“那苏小姐若是拒绝了,王济德可有为难你?” 苏无问点点头:“有,原来贵公司的人向来都是亲自到我的窑口里来采购瓷器,但如今王济德一翻脸怀恨在心,不派人来窑口搬运瓷器了。” 欧容故作担忧:“那这样一来,苏家生意岂不是大为受损?” 苏无问装作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漫不经心道:“这倒没有,就是多花了点银子而已。” “苏小姐何出此言?” “王济德现在要我自己找人手,由我这边的人出力,把供外销的瓷器送到他府上去,就是麻烦了点,不像从前那么方便了,其他倒没什么。” 欧荣花容失色,大吃一惊。 苏无问告诉他的情况,与他意识里的情况大相径庭。 他原以为苏无问接下去应该会告诉他,王济德不再从苏家购置瓷器,一刀切断了苏家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合。 但苏无问却告诉他,王济德让她派人把瓷器运到王济德的府上,而且还要苏家自己派人搬运,不经过东印度公司的人手。 王济德在做什么?难道他在利用职务之便夹带私货,偷偷做生意吗? 难道王济德偷偷从苏家进购了瓷器,然后谎称是他的私人物品,借助东印度公司的船只运到海外,再以高价出售,中饱私囊? 这样的行为在东印度公司的员工中屡见不鲜,公司明令禁止、严厉打击这种行为。 欧容陷入了沉思。 苏无问在唤他:“欧老板?怎么了?” 欧容回过神来:“没什么,王济德这么做可真是给苏小姐带来很大不方便。” 苏无问点点头:“是啊,有什么办法呢。” 送走了苏无问和顾风年,欧容当即便给总部写了一封信,要求彻查一下王济德。 苏无问与顾风年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顾主管,看来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广州。” “苏小姐是怕欧容这边会采取什么行动么?” “不错。看得出来,收购郎窑红釉瓷器是东印度公司内部的统一指令,我怕他们会想办法阻拦我们和广州十三行的合作,暂时还是先留在这边看看情况为妙。”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先写封信给我娘,让她派人送一批瓷器过来,要是能赶在东印度公司反应过来之前,先把库存的瓷器给处理了,那是最好不过。后面再烧制出来的瓷器,另外再想办法。东印度公司势力强大,应该不会毫无所为。” “苏小姐,让谁来运送瓷器比较好?我们好像没有培养过专门运送瓷器的人手。府上那些保卫本领也不够强大,若是半路上让人劫了去也是麻烦。” “不知道莫问天莫大哥还肯不肯帮这个忙。” 顾风年迟疑了一下:“听说莫问天是个茶商,总让他过来帮忙,会不会太耽误他做生意?” “他要是愿意的话,我倒是想让他加入我们苏家,说不定以后能把茶叶和瓷器联合起来卖。” 回到了客栈,苏无问写了两封信,给了高价,连夜让人送了出去,一封送到景德镇苏夫人手上,一封送到上海徐家汇莫问天手上。 莫问天非常热情,一接到了信件,即刻动身赶往景德镇与苏夫人会面。 另一方面,东印度公司那边很快就给欧容回复,王济德并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夹带私货。 看来,是苏无问在骗他。 欧容手里拿着把蒲扇,穿着背心短裤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躺椅上,吹风纳凉,看着港口停着的五艘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心里头升起一股自豪感。 在这珠江港口,谁的生意做得比东印度公司大? 别说是跟大清做生意,东印度公司跟世界各国都有生意往来,谁家的生意能比得上东印度公司? 苏无问想跟东印度公司斗,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她应该做的,是乖乖地双手奉上郎窑红釉,而不是徒做挣扎。 欧容想到这儿,得意的用蒲扇拍了拍胸口。 东印度公司想要的货物,从来没有拿不到手的时候,这次也不会例外。 苏无问既然出现在广州,想必是想跟广州十三行联络,看来,他得亲自跑一趟,去跟十三行的行长打个招呼。 广州十三行比起东印度公司来算不了什么,东印度公司的分量又远在苏家之上,那位行长总不会不肯卖他薄面吧? 欧容一躬身,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走回船舱里,换了套衣服。 得了,今天就去会一会伍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