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丰九年，二月初五 这一日没有下雪，难得云散日出。 热烈的红与还未消散的雪的白形成浓烈的反差，衬得今日的婚事愈发喜庆。 临近黄昏，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向着陆府而去，新郎官脸上笑意不断，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一袭喜庆的大红锦袍，头戴玉冠，看上去春风得意。 身后是一顶八抬大轿，大红的轿子精美绝伦，镶嵌着各色玛瑙宝石，价值不菲。 敲锣打鼓的乐声欢快热烈，回响整个街道。 百姓们都拥挤着张望，孩子们屁颠屁颠跟在队伍后面捡着铜钱与喜糖，好不欢快。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到时候只会更加热闹。 陆府二房嫡子大婚，这一日陆府的门槛都快给踩坏了，来来往往无数的宾客携带着家眷而来。 各大世家几乎齐聚，拱手笑着说庆贺的祝福语。 未婚的姑娘与已婚的女子也难得聚在一起，聊着家里长短与女儿家的心事。 新人在无数人的簇拥下迈上红毯，一步一步走向善德堂的大堂，走向满脸欣慰的王氏与陆磳。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转身，在他们含笑的目光之中对着天地深深鞠躬。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王氏身着端庄高贵，陆磳难得也弯了眉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恭敬行礼。 “夫妻对拜。” 夫妻吗？ 陆勋苦笑着冒出这一句，抬眸看去，是对面女子红盖头下精致的下颌。 是夫妻。 陆勋释然一笑。 佛祖，既然我与她今生注定不可能，那么求您让陛下今生好好待她。 起身之时，陆勋的目光无意掠过靠在墙边的陆以宁，以及陆以宁身边的人。 他的唇边浅浅荡开笑意。 果不其然也见到陆以宁与她也回应一笑。 “礼毕，送入洞房！” 一群人起哄着簇拥着这对新人，一起跟在他们身后进入新房。 说诗唱词的人不绝，逗得新娘子娇怯不已。 众人哄堂大笑。 陆妧夕没有进新房，她坐在外边静静地感受着新房里传来的笑声与打闹声。 再后来，她们跟在丫鬟身后去了外院。 今夜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罢，皆是推杯换盏，饮酒作乐。 坐在角落处独自一人吃茶的陆妧夕则陷入沉思之中，思索很多事情，包括自己与容姐儿的往后。 没有一人上前与之闲聊。 未婚的不敢上前，已婚的则听从家族命令也不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丫鬟倒是来到陆妧夕面前说是陆四公子想见自己。 跟在丫鬟身后，陆妧夕三人很快来到接待宾客的后院，果不其然就见到新郎官吃酒醉了，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 陆勋扬起眼皮望去。 发现来人是想见的人。 她本就生得清冷柔媚，不可方物，加之她今日打扮的清丽不落俗，在摇曳的烛光下展颜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四哥你怎么坐在这里？”陆妧夕拧眉问道。 陆勋不在意笑笑。 “我再不跑只怕明早会头疼一日。” 前院欢饮纵歌，后院的陆勋醉眼惺忪。 “妧妧啊，你别担心母亲他们，他们都说是他们不好，过去苛刻你与宋姨娘。” “就连父亲都承认他错了。” “哦对对，还有祖父也是。” 陆勋边说边摇晃脑袋，整张脸红的不成样，双目迷离混沌，口中喃喃不停。 听到他的话，陆妧夕没放在心上。 唉，也不知是感慨四哥单纯，还是说四哥蠢来的好。 到底是在庙里养了这么多年，又在书院里生活这么多年，以至于四哥的性子总是比其他姐妹都单纯。 陆勋犯了酒意，抱着柱子，嘀嘀咕咕着什么陆妧夕也没清楚。 反倒是白芷默默瞪大了眼，悄咪咪转身看汀玉。 汀玉不明所以，但见白芷神色也知道陆公子说的不是能听的话。 终于，陆妧夕让小厮过来搀扶陆勋回房。 暮色四合，天色昏暗下来。 恰巧此时萍萍低眉顺眼过来。 “七姑娘，太太正找奴婢您过去呢！说是适才都没能与您多聊几句。” “你太太在哪？” “回七姑娘，在秋水苑等您。” 秋水苑，陆以宁尚未出阁前的居住的院子。 从这儿到秋水苑不算远，这一路绕过抄手游廊时，陆妧夕还见到了陆锦欢与陆锦瑜，她们两人身旁还围着不少姑娘，嘻嘻哈哈从远处走来。 四目相对之下，陆锦欢冷哼着不理会陆妧夕。 甚至离去前她还故意撞了一下走在外侧的萍萍。 擦肩而过，众多异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侵入白芷的鼻尖，使得她动了两下鼻子。 这个花香，白芷最熟悉不过了。 忽然白芷缓缓拧眉，不动声色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奈何空气冰冷，弥漫着的花香被冷气压住，只能嗅到一点点。 甚至在与陆锦欢等人分离一小段时间后，那股花香还经久不散。 白芷不解歪头，凑近闻了闻汀玉，又踮起脚尖靠近陆妧夕嗅两下。 最终她的鼻子在靠近身前的萍萍后的一瞬就收了回来。 嗯？ 萍萍身上的？ 是适才陆锦欢故意碰撞过导致的吗？ 看到白芷挤眉弄眼在想问题，汀玉不着痕迹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示意问她怎么了。 奈何白芷嘟嘴，“……没事。” 秋水苑很快便到了，堂屋内甚至还坐着陆磳与谭琼。 谭琼即陆以宁之夫。 两人看到陆妧夕时，脸色略显尴尬，微微颔首。 一切如常。 萍萍站在卧房外，始终低着头。 “既然太太要与您说些体己话，那奴婢就不进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眼前之人是三姐的心腹萍萍、还是遇到陆锦欢她们亦或是见到陆磳和三姐夫他们，可是为何自己的心跳会失控般狂跳不止。 陆妧夕抿了抿唇。 忽然，身后的白芷陡然转身，果不其然就见到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背后的陆磳，光影交叠之中，陆磳脸上端着如常的笑，藏在暗影之中，让白芷汗毛瞬间炸立。 此时此刻，鼻尖又嗅到了那股花香，是水仙花。 二太太最喜欢的水仙花。 花香中掺杂着一些难闻的体臭，酸臭中带着汗臭。 那种味道只能在干体力活、在码头搬运的那些壮汉身上才能闻得到。 “太太，跑！” 跑字还没落下，一个强大的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将她们三人推进屋子里，然后迅速落下门栓。 此时同时，屋外蓦然升起烟花，巨大的声响遮盖住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