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说完这句后，不忘把今日陛下传来的信纸送到陆妧夕面前。 在听到落槿说颜氏不好了之时，陆妧夕整个人便顿住不再言语。 天子从来的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一切有我。 一切有你吗？ 铜镜中的女子墨发轻挽，秀眉微蹙，心中再次翻涌而出些许愧疚之情，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总会叫人难以继续走下去。 当然，这份愧疚不是对颜氏，而是对天子。 陛下，若是你待我如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物，那么我对你将不会有这份复杂的情感，我不会愧疚，我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赐予我的一切特权。 偏生我不仅在你的眼中看到、更是在你的行动见到你对我的感情。 若是你虚情假意，我亦可心安理得演一辈子。 可你倾注真情，我却无法回馈你想要的真情。 随着这几个月下来，陆妧夕自认为夸大说自己在天子心中还有几分地位。 “汀玉，要是我的心再狠点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愧疚，这样我就不会开始陷入茫然。 当这份愧疚到底一定地步时，自己就不会再想演下去，甚至会想开口说真话，坦白一切。 站在陆妧夕身边的汀玉缓缓放下手中的丁香花香膏，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陆妧夕终于恢复如常。 “罢了。” 何必愧疚呢？ 她可以演一辈子，让天子感到欢喜就够了。 “走吧，去看看颜杭。”她淡然道。 从这里到陆府不算远，马车三刻钟的事，是以当陆妧夕她们下马车时，天色都不曾发生什么变化。 朱门绣户，高墙巍峨，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这座府邸过去的辉煌。 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威风凛凛，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守卫着这座府邸。 守门的小厮一见到陆妧夕到来，急匆匆跨进门槛朝着里面而去。 另一个小厮则乖乖来到陆妧夕面前。 “七姑娘好，七姑娘这边请。” 白芷努努嘴。 哟，七姑娘好～ 呵，在陆府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七姑娘好”。 碧波轩里里外外围了无数人，他们纷纷红了眼眶，不是进去看看吊着一口气的颜氏，就是眼含热泪地出来，然后默默叹息摇头。 来到这里的既有颜氏娘家的亲人族人们，也有与陆府交好的府邸派出的人，以及陆府的族老们等等。 从两日前颜氏便开始咳血，甚至叫吐血，已经彻底药石无医。 亲子陆铭侍奉在旁，哭得不能自已。 知道内情的只觉得荒唐至极，紧接着便是不可置信。 不清楚内情的只觉得颜氏红颜薄命，一个风寒没养好，结果就不行了。 实在可怜。 碧波轩堂屋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能听见轻微的抽泣声和叹息声，然而，随着一个小厮轻声道：“七姑娘回来了。”这一句更是令氛围凝结成冰。 小厮先是在堂屋内坐着的十几位族老们禀告后，又去卧房内俯在陆铭耳边道。 闻言，陆铭双眸顿时充血，两手死死攥在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半生不死的母亲，眼眶下陷，肌肤泛黄冰凉，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胸膛上呼吸的起伏。 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 陆铭咬紧牙关，猛然起身冲了出去。 途经堂屋时，族老见到他这副模样，眉头紧锁。 “还不快去追主子！”一族老怒斥小厮。 曲径通幽，游廊下陆妧夕跟在一个小厮身后，忽然就见到像是疯了一般的陆铭像她冲过来。 陆铭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给陆妧夕开口的机会。 然而有个人速度更快，一把拽开陆妧夕，早就蓄力好的拳头正中陆铭通红的脸庞，砸得陆铭五官扭曲硬生生飞出去三尺远，最后重重砸在地上。 而原地的白芷双腿扎马步在原地，狠狠呼出一口气。 “爽！！” 前日陛下可是专门跟她说了，若是有人想伤害姑娘，那就狠狠揍。 揍得越惨，陛下他给的赏赐越多！ 所以她白芷不怕！ 甚至异常爽！ 终于不用忍着了！！ 太爽了！！ 有一些跟着陆铭出来的夫人脸色骤变，惊慌失措去扶不远处的陆铭。 陆妧夕蓦然失笑。 她上前一步摸了摸白芷的头发，一脸宠溺，紧接着便是看着眼前呆滞的小厮道：“麻烦带路。” 小厮僵硬着远离陆妧夕与白芷几步，点点头。 “诶，带路带路。” 三人丝毫没看摔在地上狼狈的陆铭，径直朝着碧波轩的方向去。 总有人见到这一幕脚步加快来到族老们身边，小声禀告。 踏入碧波轩，进入院落，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看了过来，当然他们见到跟着陆妧夕身后不远处一瘸一拐的陆铭。 有人不明所以。 也有颜氏娘家的人看到陆妧夕气打不出一处来，几下冲到她面前。 “你！心肠歹毒！竟然害得你大伯母将不久于人世！” “蛇蝎心肠！合该行家法打死你！” 说话的是颜氏的亲大姐，唾沫飞溅，边说着边恨不得动手。 “啊！” 白芷一个上前就是猛然推开她，推得她连连后退被家人及时扶住。 “不准对我家姑娘无礼！” 还没走到堂屋里，堂屋内十几位族老坐得稳稳的，听着外边的吵闹，不由得眯了眯眼。 里面也坐着陆磳等人。 被推开的颜氏大姐怒火从中烧，双手叉着腰。 “毫无礼数的贱，” 人字还未说出口，白芷的巴掌便甩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甩来的巴掌打得这个妇女猝然发出尖叫。 汀玉默默扬唇。 干得好。 亲眼目睹了眼前三人的蛮横，以及她们三人丝毫不输整个碧波轩所有人的气势后，有人开始咽了咽唾沫。 陆妧夕弯唇，清亮的眼眸里没什么笑意，扬起下巴时倨傲矜持。 “可以让路了吗？” 话落，堵在这条路上的所有人纷纷后退一步。 眼见陆妧夕三人离开，颜氏大姐满心不甘，眼底充满阴毒的怨恨，一时口无遮掩起来。 “你就是个破鞋！坏了陆府百年清誉！” 陆妧夕脚步一顿，偏头回去，看着颜氏大姐满是怨恨的眉眼死死盯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抽血剥皮。 “白芷，十个耳光。” 众人：“？？” 不等他们拒绝或者阻止，白芷已经冲到颜氏大姐面前，猛然掌掴起来。 “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声顷刻回响所有人耳畔。 有人看不下去，欲意上前制止。 “何人敢阻止！何人敢阻止我就敢让你付出代价！不信你就给我试试！” 陆妧夕眉目一变，厉声呵斥道。 话音才落，众人僵住身子，只能眼睁睁望着颜氏大姐被打得鼻青脸肿，坏了脸，也坏了嗓子。 底气，这就是所谓有底气的感觉吗？ 身份地位，权利底气。 王倾怜，这就是你所追求的东西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底气吗？ 颜杭，未出阁前的十七年，我受尽你的苛刻与虐待。 眼下，我还没做什么你就快不行了，那我怎么就不能动动你娘家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