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孟时淮尚且不清楚颜氏发生的事,至于陆斌前往扬州担任刺史,他也只当做是天子权衡朝堂的一种手段,并不为然。 在他眼中,天子至今没有公开陆妧夕的身份,没有迎接陆妧夕进宫那便是不重视她。 从起初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到不敢相信,到后面的满不甘心。 他的女人,他的女儿,都被他亲自推了出去。 留下孟府满地的狼藉与日日夜夜不停的争吵。 临近婚期,孟时淮根本没有任何心思。 母亲撑着一口气料理婚事,几乎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小妹整日臭着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好端端的家,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他又想去找陆妧夕,又怕被陆妧夕踢出去。 手握着经书的男子一身石青色金钱蟒银袄,眉如墨画,紧紧蹙着,似乎含着千般愁绪,原先清澈温和的双眸浸染上无限悔意,握着经书的五指情不自禁蜷缩用力,彰显着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清舒一进来后就见到孟时淮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就连身边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奈何没有清舒开口,丫鬟也不好提醒郡马说郡主来了。 清舒站在一个紫檀木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边,静静的凝视着孟时淮。 好半会,她才扬扬唇低下头摸着自己的护甲,护甲上镶嵌着各种小宝石,点缀成紫藤花的模样。 等清舒出了书房后,她脚步没动,站在门口,仰望着湛蓝的天际。 “明月啊,这人,无论男女,骨子里都是贱。” “得到又不珍惜,得不到又不甘心。” 跟在清舒身后名为明月的丫鬟没接话,忽然,清舒冷白的手顿时出现眼帘,以绝对的力道抬起自己的下颌。 明月瞬间撞入清舒泛起浪潮的杏眸中。 不过一个呼吸起伏间,明月看着凑近的人脸,闭上眼,一抹炙热的温度于眼皮上一触即离。 再抬眸,清舒笑得温软动人。 “明月,你若是个郎君就好了。” 清舒说得意味不明,却让明月抿紧了唇,眸光顿时暗下来,连带着脸都冷了。 “郡主殿下说笑了。” 明月太清楚眼前这位郡主殿下弦外之意是什么,无非是她的这双眼睛最像兄长。 一想到自己的兄长,明月的心头便一阵绞痛。 殿下那番话,未尝也不是在说自己。 得到时不珍惜,失去时悔恨万分。 见到明月冷脸,清舒似乎毫不在意。 “你也别觉得我烦,反正不过一两年,一两年后你便自由了。” 清舒最明白自己的身子。 早已灯尽油枯。 最多两年,甚至是一年。 清舒抬手理了下自己的鬓角,阖眼感受着席卷来的凌冽寒风,发丝飘扬空中,而她唇角边的笑容越发上扬。 再几日,临近元旦,又恰逢郡主殿下大婚,街市上难得热闹起来,孩子们跟在大婚的队伍后面捡着喜糖与铜板,一唱一跳说着夫妻琴瑟和鸣的祝福语。 从淮南王府到孟府这一条路出铺满了红毯,站在红毯两边的百姓们抱着孩子各个踮起脚尖看着一众人吹着喇叭,脸上笑意满满。 新的一年快到了。 愿日子越过越红火。 确实热闹,热闹到孟容祯都站在茶馆二层看着马背上的新郎官春风得意。 期间有那么一刹那孟时淮的目光与孟容祯对上。 新郎官有一瞬的僵硬,奈何无人察觉。 他照旧拉着缰绳,面带笑容的环视众人,好不得意。 从今日起,他必定青云直上,跻身真正的权贵行列! * 黄昏后,夜幕降临,街道上点起盏盏灯,人流渐渐消散。 白芷抱着孟容祯,将孟容祯整个人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眼见孟容祯小脸红扑扑的,她这次跟着汀玉一起回去。 途经糕坊时,又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汀玉就这么看着那个男子臭着脸,恶狠狠跳到白芷面前: “天都如此黑了,你再不回府,我还当你是被狼叼走了!” 此人,似乎是先前被白芷一拳打得牙齿都飞出去的那个郎君。 叫什么来着的? 白芷先前有提及他的名字,似是花无痕。 面对这个骂她是吃铁长大的男子,白芷脸色更难看,关键是抱着孟容祯没法动手,只能一个劲的呸。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你被狼叼走了,我也不会被狼叼走。” 说不准她还要跟狼好好掰个拳头。 花无痕似是看出白芷没法动手,在她又蹦又跳,时不时还嘲讽两句:吃铁的丫头。 白芷气得不行:“铁铁铁,我吃的分明是杂粮粥!” 两人又骂了几息,最后是孟容祯被塞到汀玉怀中,白芷追着花无痕打这才停了下来。 后来,花无痕扔给白芷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糕点,扔下一句: “你不要便扔了吧。” 随后才一溜烟跑没眼, 生怕被白芷追上。 这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抓在手心甚至还是温热的。 在这样大冷天里还能温热,委实罕见。 在汀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芷把这包糕点递给了蹲在角落乞讨的女子。 “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糕点吗?”那为何要送给他人呢? 白芷继续接过眨着一双圆溜溜眼睛的孟容祯,听到汀玉的问话只是摇摇头。 “我不明白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总以为他想要我。” “直到前几日他说他想纳我,被我拒绝了。” 汀玉顿时拧眉。 “纳?” 两人脚步不急不慢。 白芷撇撇嘴:“他说他尚未娶妻,想纳我为贵妾,被我揍了两拳。” 她才不嫁人,她也不做妾。 白芷又补充道:“我今岁二十又五,比他还大七岁。” “啊??”这下汀玉真惊了。 那个郎君那么小吗? 姐妹俩叽叽喳喳聊到回府,这才闭了口。 次日一早,落槿匆匆进来。 “姑娘,陆府府上大太太似乎不好了,族老们请你回去一见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