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丰八年,十月十八 距离事发突然的那一日已经过去了两日,汴京却陷入了诡异一般的沉默之中。 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毫无察觉,倒是景阳侯府、秦府等府邸里的气氛越发怪异。 被刺客无辜残害的人高达数十人,悲伤哀嚎的不在少数。 据说天子震怒,下令彻查。 大理寺与东厂的人齐齐联手,几乎把汴京翻了个底朝天。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汴京西郊行宫殿内,一男子正饶有兴致的翻看着递上来的调查文书,目光偶尔掠过文书上的人名。 一公公正巧进来,禀告道:“禀陛下,苏答应很是担忧您,此时正带着五皇子在外候着,恳请见您一面。” 尉迟璟眼皮抬都不抬:“朕很好,让他们下去。” 公公面露为难之色:“五皇子在外哭着说想见您。” 五皇子? 尉迟璟眯眼回想着宫人口中的五皇子,最终只能在脑海里找出零星的一些片段。 似乎是有数月没见了。 良久,尉迟璟恍然大悟。 原来是先前要求让孟容祯当小马的那个孩子。 身子孱弱,性子跋扈。 “让他们进来。”他倒是要看看数月不见的孩子,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心生厌恶。 听到陛下愿意见五皇子,孙永福简直激动的老泪纵横。 宫中不过就两个皇子,一个比一个金贵,奈何陛下性冷,这才两位殿下从小便失了父爱。 苏答应与五皇子被公公领着进来。 前者华袍锦衣,珠叽环佩,伶仃作响。 睁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杏眸,看上去清纯无辜,我见犹怜。 至于后者倒是一身杏黄的皇子服饰,圆脸圆眼,跟在苏答应身后看着倒是乖了不少。 “见过陛下。” “孩儿见过父皇。” 尉迟璟似笑非笑:“起来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五皇子便忍不住往苏答应身后缩,却被苏答应用极其强硬的手段推了出来,他敢怒不敢言。 尉迟璟多看两眼这个孩子。 血气不足,脸比他这个受了伤的还白。 畏畏缩缩,难成大器。 不过…… 正合他的意。 苏答应欲说还休,最终小心斟酌着开口道:“陛下伤势如何?妾身与桓儿都很担忧陛下,这是妾身过去在相国寺求的护身符,望陛下能收下。” 说完,苏答应双手捧上一个看上去有着岁月痕迹的红袋子。 可惜,柔声请求亦或是美人在侧似乎都不能让她名义上的丈夫对她多几分偏爱。 “不用。好了,看完朕后就下去吧。” 相国寺。 说起来,自己初遇陆妧夕时似乎就是在相国寺。 再言,护身符? 那玩意就是个假的,光会骗游客买。尉迟璟冷嗤。 话落,孙永福清晰的从五皇子脸上看到肉眼可见的欢喜,几乎是一扫紧张,恨不得马上拉着苏答应就走。 孙永福:“?” 孙永福微笑。 其实两个皇子虽然金贵,但也不是说明陛下以后没有皇子了是吧。 进来还没一刻钟就被天子开口请出去,苏答应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下不少。 “那妾身与桓儿就不打扰陛下歇息了,望陛下能早日恢复。” 等苏答应与五皇子离开后,孙永福这才想起有件事没与天子禀告。 “陛下,您与陆姑娘之间的事……当时女眷那有几位都见着了。至于郎君那,只有一位陆府的嫡子见着了。”其他郎君都被拦在林园内,所以都不曾见到。 孙永福顿了一下,接着道:“需要老奴去敲打一番吗?” 闻言,尉迟璟抬眸看了过来,骤然勾起玩味的笑容。 “莫去。顺其自然吧。” 她们的嘴紧不紧松不松,马上就能知晓了。打着什么算盘,也能看到。 两全其美。 无论是紧是松,各有利弊,无需担忧。 * 正午午时,骄阳不燥。 陆以宁花费了整整两日的功夫消耗完难以接受的现实,紧接着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陆府。 曲径堂,王氏与陆以宁两人的脸上没什么笑意。 陆以宁深感疲惫,她的母亲向来理智,却在宋姨娘与妧姐儿两人身上数次失态。 一旦碰上这两人,母亲就变得不像母亲了。 “母亲你为何不愿?我并非让你去亲自面见宋姨娘与妧姐儿,我只是让你去找父亲,让父亲出面。” 王氏紧蹙眉头,眼眸里透着难以置信。 “我告诉你,无论是我还是陆磳都不可能!” “陆以宁你是我的女儿!你为何总是偏向她们母女!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吃里扒外!” 听到亲生母亲这样说自己,陆以宁的心如何不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母亲,今日不同往时。你就是低个头又如何?代表着什么吗?传出去,她们也只会说你大度叫父亲接宋姨娘回来,正好破了你不容妾室的传闻,不好吗?” 王氏猛然拍桌起身。 “接什么接?!接什么接我问你!” “你到底怎么回事?!是发生了什么致使你想让宋边月回来?” 陆以宁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然而不等她开口,王氏便接着自言自语道:“我的锦欢得天子看重,往后青云直上。而宋边月的女儿被扫地出门,成了个下贱的和离妇。” “加之宋边月还被二爷休了!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好,你何苦让宋边月回来!这不是脏我的眼吗?!” 陆以宁呼吸一窒,赶忙抓住王氏的手,逼问道:“欢姐儿得天子看重?你从哪听来的?” 得天子看重的不是妧姐儿吗?! 王氏这才低头看着她的长女,笑容愈发上扬。 “你祖父偶得密报,说是府上有姑娘入了天子的眼。” “呵,这陆府主脉未婚嫁的不过两位,怎么可能是连进宫都没几次的陆锦瑜!那自然是我的锦欢。” 眼见陆以宁的脸色愈发不对劲,王氏眉心紧拧。 “你这是什么表情?锦欢是你的亲妹子,你该不是见不得她过好?” 来自至亲之人恶意的揣测,总是伤人最深。 陆以宁苦笑着摇头,望向王氏的眸子里镶嵌满了悲伤。 “母亲,你说这个姑娘,会不会是妧姐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