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的马车几乎是踩着点进了方家仪门的,等方夫人反应过来时,马车已入了方家,方琳薇更早早带人迎在了二进的仪门处。 她想走,却已经来不及,方家四处房门,早已被方琳薇让方兴着人守着了。 要说,方琳薇年纪还小,往日也不大管家里的事,怎就一下子就这么得人心了? 这事说来,也还得是从她重生醒来开始便一直多过问府里的事,小恩小惠的隔三差五就着人送来,又经方淮几次来信提及家中大小事,可让大姑娘做主,一时间,在方府内,上下院内仆从竟都听她调遣。 “母亲回来了。”方琳薇笑了笑,转头便对着自己的两个三等丫头夏荷冬梅道:“时间不早了,快扶太太回屋休息去。” 为以防万一,方琳薇不敢让原先伺候方夫人的丫头伺候她,毕竟那些人的身契都握在她手里。 方夫人闻言,看向方琳薇的目光不善,很是嫌恶道:“是你让他们带我回来的?” “是。”方琳薇笑了笑,对着她道:“天色太晚了,这时候再回国公府难免惊扰了旁人,我便作主先回家了。母亲不会怪我吧?” 不怪?怎会不怪,若不是她,只怕如今安哥儿已经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那刘家对你倒是周到得很,竟还把你送了回来。哼,是了,如此善解人意的人,谁人不喜欢?也罢,我如今是管不了你了,也懒得管。只是如今,我儿子的救命钱在你手里,明日一早你给我分文不少的拿来。” 方夫人言罢,甩开袖子便大步朝着内院走去。 方琳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绣鞋上满是污秽,回府至今她都未曾有时间换下来,而她的母亲,却是视而不见。 她笑了笑,当真是记恨上了她呢,往日母女情深,心肝宝贝地叫着,可一旦真恨起来,母女情深也没有了,心肝宝贝也成了两看相厌。 “碧桃,让方兴打探的事可以眉目了?” 方琳薇收敛那点少得可怜的多愁善感,如今这局面,哪还容得她在这里矫情。 内要应付苏柠,外要稳住刘家,还要防着苏家一个不察便给人一口。如今她没有外援,三方都得靠她一个人在平衡,她又哪里敢怠慢。 碧桃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府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抓的又是官家子弟,方大哥去了事发处,都不用他打探,便有人已在高谈阔论,讨论谁是谁非了。” 方琳薇闻言,便对碧桃说道:“既然打探清楚了,你去请他到芳菲院来回话吧。” 碧桃闻言,领命去前院请人,而方琳薇则是带着青苹和陪他奔波了一晚的秋菊先回了芳菲院。 待方琳薇梳洗好,方兴才到正堂回话。 原来,就在今天下午,安国公府三公子苏成带着方予安去雨明湖畔的状元楼喝酒,正好当天状元楼要办一场诗会,因此,在状元楼内的读书人非常之多。 然则,自诩读书人的,也非人人都是正直知礼的。一群伪君子,在一处不是讨论这家姑娘貌美,就是批评那家小姐无才。 不知怎么的,便有人提到了方琳薇。 但凡见过她的人,皆赞她貌美。因此,这种场合之下向苏成打听方琳薇是否婚配的人也不少。 只是那苏成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酒喝多了,竟是对着众人摆手道: “大家都是兄弟,我才劝诸位一句。我那方家表妹虽尚未婚配,却是个失了节的,大家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这样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 苏成话说完,似乎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替自己找补道:“诸位,苏某一时酒后胡言,各位权当不知道此事罢,我家表妹人还是非常贤惠的。” 可是,这样的解释,无疑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倒是越发坐实了方琳薇失节的事。 待上方予安上茅房归来,席间早已把方琳薇失节的事传得绘声绘色,就连方琳薇落水被沈珏救的事,也被众人添油加醋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那些人倒不怕得罪了沈珏,虽说沈珏身后顶着个东陵侯府的头衔,但到底他是庶出,名声又差,谁还在乎他身上多出这样一条桃色新闻。 不过,这些话传在方予安耳中又是另一回事了。 “闭嘴!” 他怒吼了一声,红着眼睛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姐姐是闺阁女子,若任由这一群人如此抹黑,将来传开了,她姐姐还要不要活?往后,他方家子女还有没有脸面出门见人? 若他此时对此谣言置之不理,旁人便会以为方家这是默认了此事,那么,日后谁见了他们方家的人,不得骂一声行径污秽轻浮? “我姐姐没有失节,她是最规矩的姑娘,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方予安愤怒地说着。 一众的读书人背后议论别人,尽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更糟糕的,竟是被人当场抓了包。 一时间,一众读书人皆是自怅形愧,竟皆低头喝酒不语。 这时,一起前来凑热闹,年岁不大的刘子楠却是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羞愧,起身便直言道: “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你姐姐若真是个好姑娘,又岂会传出那般不堪的传言?要我说,这种失节的女子,与那青楼妓子又有何区别。 你既是方家子弟,我到好心提醒你,不如请了长辈,早早把你姐姐从家里除名,以免将来你方家也成了众人眼中的暗娼馆子。” 刘子楠话落,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这种人,什么都敢说,完全不考虑后果。 这时,方予安也是气急了。正好房门口正放着一根圆滑称手的门销,他一把捏在手中,猝不及防的快步跑到刘子楠跟前狠狠一棒便朝着刘子楠的脑袋上敲了下去。 待众人回过神来,刘子楠早已满头鲜血应声倒下。 见方予安不解气还要继续打,众人怕闹出人命赶忙上前便将人拦了下来…… 听完方兴的话,方琳薇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她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这事可有认证过真假?” 方兴闻言,胸有成竹道:“奴才亲自去打探了一番,又让几个小厮去打探,甚至是酒楼老板都是这番说词,所以,当时奴才去打听时,才听到有人在谈论此时谁对谁错。” “事发时,苏……三爷在做什么?”方琳薇问。 方兴道:“据说,三爷当时喝醉了,就连少爷被京兆府带走时,他都未曾醒来呢。” 方琳薇闻言,强忍着的怒火终究压不住,她一把将茶几上的杯盏拍开,名贵的瓷器应声而碎。 “苏家好算计,好狠毒!岂知众口铄金,积毁成销,若任由谣言四起,我哪里还有活路?为了钱,真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做。” 这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事,是苏成先挑起的,对于这种桃色事,只要开个头就能够让事情越传越烈,甚至是失控。 待方予安失控伤人,苏家便可向她们狮子大开口,说是拿钱上下打点,最后不过都是进了自家的腰包罢了。 好算计啊,为了钱,不顾别人死活,就连老国公最后的余威体面,他们都要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