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黑了脸不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不再看方琳薇。 他确实没什么好名声,但那丫头说什么自己不想负责杀人灭口的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沈扬,打着自己的名号出去沾花惹草?可是,不应该呀,名字能认错,人总不能认错吧? 可眼前这个怒目圆睁的丫头确实是认识自己的,可是他什么时候就惹上了这么一段风流账了?怎么自己完全不记得。 他正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便见方琳薇在婢女的搀扶下摇晃起了身。 她青色的衣服上染了血泽,大滴的鲜血还从她的头上往下流,将她整个脖子染红,唯有一张脸苍白如雪。 “东陵侯府权势滔天,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能与之相较,在这里,东陵侯府的规矩就是规矩,咱们惹不起躲起来便是。走吧,让他们又何妨。” 方琳薇说着,不顾头上的伤就要走,却在跨出一步的瞬间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后栽了下去。还好秋菊此时正在她身后接住了她,否则这又一栽,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可就算如此,还是当场把人吓得不轻,青苹惊呼一声“姑娘”,差点就哭了出来。 “去,去,青苹,快去找大夫。” 翠儿慌了阵脚,催促着青苹去找大夫,可这里是寺庙,山里又哪里来的大夫。 沈珏看着眼前几个小丫头乱了方寸,便上前去探了探方琳薇的呼吸,而后不顾众人的目光面色沉重的一把将方琳薇抱了起来。 “沈公子自重,还请快快放下我家姑娘。”翠儿反应过来,立即挡在了沈珏跟前道:“之前我家姑娘失足落水,沈公子多管闲事,害得我家姑娘名声尽毁,今儿还要这般,是非要让我家姑娘没了活路才甘心吗?” 翠儿话毕,紧盯着沈珏不让。 沈珏这才回想起来,月余以前,他确实在安国公府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当时情况紧急,若他不施救,只怕那女子当场便会被溺亡。 可他当时只是一心救人,并无其它杂念,就连救上来的人长什么样也没有记着,所以也没有想过这事之后会让她名声有损。 可他实在觉得可笑,救人一命,怎么还救出错来了?性命和名声相比,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她们不明白吗? 他有些清冷的看了一眼翠儿,而后道:“沈某一心救人,并无杂念,若你想你家姑娘就在这里流血而亡,沈某也不愿管这档子闲事,左右人也不是沈某伤的。” 虽然伤人的是东陵侯府的奴婢,可当时四下人都是他们东陵侯府的,谁又能证明伤人的就是他们?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人证明是东陵侯府的奴婢伤的人,可这个奴婢是他嫡母派来监视他妹妹沈妙的人,就是有麻烦也沾不到他身上来。 可是,眼前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不能因着和嫡母间的恩怨而牵扯一条无辜的性命进来。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丢了人性,敬畏生命的人性。 翠儿在沈珏的直视中看到了坚决,她看了看还在流血的方琳薇,最终只能败下阵来,侧了身让开了沈珏。 沈珏才走出亭子,同来的沈妙便拦在了他身前道:“哥哥何必管她死活,没有人感恩,到是惹一身的腥!” “沈妙。”沈珏喊了一声,皱眉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满道:“这是一条命,真出了事,你觉得自己摘得干净吗?” 他直视着她,无论他们兄妹是何处境,他都不希望他的亲妹妹缺了人性。 “还不让开?” 他再开口,语气中透出无形的威严,听得沈妙一阵心慌,只得心有不甘的侧了身。 “姑娘……姑娘……” 方琳薇听到有人唤,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麻布青色幔帐。微光透过窗户,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 “醒了,醒了。” 翠儿兴喜上前,将方琳薇扶坐起来。 “姑娘昏睡了一夜,可把婢子们当心坏了。我这就去前院告知方叔,这会子他该是等着急了。”青苹激动的搓了搓手,还不等方琳薇发话,便要跨出房去。 “回来,回来。”方琳薇扶着受伤的脑袋,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而后又道:“去打水来,梳洗一番我亲自去见方叔就是。” 翠儿闻言,忙急道:“可使不得,姑娘该多休息才是,普慧师傅说了,姑娘失血过多,万不可操劳了去。” 方琳薇白了翠儿一眼,心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话这么多呢,啰嗦得很。见个人,怎么操劳了,又不是要让她去洗衣做饭,下地干活。 她摇了摇头,坚持要起身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些许皮外伤而已,止了血休息一晚就没什么大事了。成天躺在床上不运动,反倒会把身体养娇了呢。” 前世,她幽居翠微阁,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洗衣做饭,洒扫院子,哪一样不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七年幽居,她什么样的苦没受过,沉长孤寂的岁月,她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锦衣玉食的,又何来操劳一说。 “如今,姑娘歪理到越发多了,我们这么多张嘴,竟都说不过你。” 翠儿一边说,一边示意着青苹去打水,秋菊忙到衣笼里翻找干净的衣服。 方琳薇吩咐道:“就拿一套清爽点的衣服吧,佛门圣地,还是不要太过张扬。” 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女孩儿,穿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额……她才不要那样。 深山寺庙,不比家中闺阁,十分的简朴。没有妆镜,方琳薇就着秋菊打来的水看了看自己,由于伤口在后脑上,头发便只能挽了一半固定在头顶。 她轻摸了一下后脑上的伤口,只是涂了一层药,并没有包扎,这会子倒也不怎么疼了。 翠儿看着她的举动,忙解释道:“普慧师傅说了,姑娘这是外伤,止了血就好,到是不必包扎,头上的伤口透气反倒能好的快一些。” 方琳薇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想起害她受伤的丫头,她冷了声音问道:“沈家那丫头……”她顿了顿,又换了话道:“沈珏那混子可有什么说法?” 想起昨日沈珏那态度,方琳薇就一阵来气,明明是他家丫鬟霸道在先伤人在后,这也是他亲眼所见。 可就算如此,在面对她这个苦主时,他却没有半点愧色,反倒冠冕堂皇的说她不要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怪他在京城名声烂臭了,传闻果真非虚。他给她的印象,实在太糟糕! 翠儿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想起昨日沈珏把方琳薇一路抱回了房间,她只觉得难以启齿。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先后两次被同一男子抱,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她家姑娘这辈子怕是真的再难嫁出去了。 先前落水,还有借口说是意外,可这次受伤,分明有她们几个丫头可以救的。 “怎么不说话?” 久听不到回答,方琳薇转身,便见三个丫头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谁也不愿先开口。 这是怎么了?她很是好奇,遂又开口道:“翠儿,你来说。” 翠儿应声抬头,目光闪躲,却又在方琳薇的逼视之下咬牙道:“昨日……昨日沈公子把你送回来后便去请了普慧师傅来给你看伤,其余的话没有交代,只说了等你醒来再言其它。” “沈……珏送我回来?”方琳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身边三个丫头送她回来还不够? 翠儿闻言,支支吾吾地答道:“是……是沈公子一路把姑娘从后山给,给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