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林中,破败的山神庙里亮出微弱的光芒。 两人坐在火堆前。 司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些药膏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抹到楼非夜脖颈的伤口里。 燃烧的火光把他的脸色映衬得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歉疚。 “涂了这个药,很快就好了。阿夜,对不起,对不起……” 那道伤口很浅,即使不涂药,过个两天就能好。 但司予却也满眼心疼忐忑。 方才的一切尖锐疯狂,而今都消失无踪。 楼非夜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他,听见他的话,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司予只解开了他的哑穴,为防止楼非夜不顾一切的运功冲开穴道,他给楼非夜喂了一粒药,令他使不出任何内力。 爱恨堆积到了顶点,现在只剩下疲累麻木,楼非夜的语气平静如一汪死水。 “这样互相折磨,永无止境的逼迫,有意思吗?” 司予低低咳嗽起来,抬手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吸取段寒衣内力受反噬,更加剧了他的伤势,只不过是凭借着一口气把楼非夜带到这里。 寒冷的内息在体内乱窜,冷得好像全身血液都被冻结,司予长长的睫毛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嘴唇寒冷发紫。 楼非夜冷漠的语气,让这份冷意更雪上加霜。 他蜷缩着身体,靠在楼非夜怀里,小心地避开了他肩膀上的剑伤,脑袋委屈地埋进他颈窝中。 “阿夜……你宁愿死,也不想爱我了是吗?”司予轻细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无助悲凉的呜咽。 他一靠近,楼非夜眸光一阵恍惚,抑制不住涌起爱意和疼惜,某种冲动驱使着他开口道。 “我爱你……一直没有变过……” 楼非夜眉头紧皱,咬牙强迫自己闭上嘴。 司予惊喜的抬起头,灰暗的眼眸好像一下子被点亮般焕发微光。 “阿夜……” 楼非夜咬破舌尖,疼痛令他脑子里的冲动消散几分。 他悲凉的冷声嗤笑:“我被你下了蛊,爱不爱你都不是在你的掌控中吗?” 司予心口绞痛,望着他冰冷漆黑的眼眸,他即使嘴上说爱,可目光里却还是爱恨交织。 其实给他下蛊,对自己也是一种残忍的行为。 当他恢复记忆,不再盲目地喜欢他以后,每一次说出口的爱,都是裹着蜜糖的刀刃扎在司予心中。 他还没来得及品尝那丝甜味,就感受到了疼痛。 “哈哈……”司予哑声笑了起来,咳出几口鲜血。 他雪白的衣襟血迹斑斑,乌发凌乱披垂,整个人狼狈又脆弱。 楼非夜看着他咳出的血,瞳孔紧缩颤抖,他冰冷的身躯靠在自己怀里,亦慢慢冻结了他的心。 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温暖的人,生了一颗凉薄的心,哪怕司予靠得再紧,也暖不了他。 司予冷得不行,抱紧了楼非夜,湿润的眼眸绝望黯淡下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带走,毕竟即使给你下蛊,你也要抛弃我……”他疲惫地阖上眼,喃喃地说道,“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咱们一块儿到黄泉做伴,也总比现在幸福。” “你满手鲜血,作恶多端,死后只会下地狱,你以为真能跟他在一起吗?别妄想了!”尖利讽刺的大笑声响在耳畔。 司予惊惧地抬起头,看到浑身是血的母亲站在楼非夜身后,披散的长发凌乱飞舞,惨白阴沉的面容满是讥讽。 “不!不会的……不会……”司予嘶哑着声音,浑身颤抖地反驳她。 母亲逼近,幽幽冷笑道: “你真不愧是木槐序的儿子,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呵,可惜,我杀了他以后,他就再也纠缠不了我了,你连下地狱都想拉着他,凭什么要他爱你?” 司予惊恐无措地摇头,恨声厉喊:“闭嘴,你闭嘴!咳咳……” “司予?”楼非夜惊疑不定地唤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情绪如此激动,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什么人一般。 只是这四处漏风的破庙里除了他们之外,又哪里还有别的人? 司予恍惚回神,母亲的身影,随着楼非夜声音的响起倏忽消失。 寂静的庙宇里,唯剩下火堆燃烧的劈啪声。 可母亲说的话,却消除不了司予内心的恐惧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