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尧连饮了两大杯,不消片刻功夫,额上颊上都透出红来,他本颇有酒量,可今时今日情绪激荡之下,不免“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举起袖袍,过了几息才放下,涩声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子受教。” 朱老夫人目光微闪,逆着光,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分明,她呵呵笑着:“崇尧有些贪杯了。” 她转头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还不快扶二老爷坐下。” 沈崇尧摆了摆手,又令侍酒的女子替他满斟一杯:“这点量儿子自认还是有的,请母亲莫要担心。” 说罢他双手捧杯,转过身子,却冲着宁儿笑道:“这第三杯酒,崇尧愿敬宁姑娘。” 方才一番往来,向夫人本就看得肉跳心惊,此时见夫君不按常理出牌,忙笑着打个圆场:“老爷倒说说,这里头却有什么缘故?” 沈崇尧举杯而笑,却极自然地答道:“夫人难道未曾察觉,自打宁姑娘入府,为夫就莫名交起官运?如今看,宁姑娘正是尧的福星。” 论理,他这话一语双关,实在说得不错。不过听在众人耳中,却也就是醉后的胡乱笑言。 宁儿笑着起身,亲自斟了一杯酒:“承蒙二老爷抬举。宁儿借这杯薄酒,祝二老爷从此扶摇上青云。” 言毕,她侧身举袖,一饮而尽,笑着亮杯,沈崇尧紧跟着饮尽了杯中酒。 见了这一幕,杨老姨娘不由心中一动。这小姑娘一颦一笑的神韵,却肖极她曾见过的一位女子。 她将此事在心中记下,并不急于声张。只看崇尧待她的态度,便知晓这位小宁姑娘先前所言二人交好,不仅不虚,反而略谦了。 向夫人笑着抚掌道:“好极,好!母亲您瞧,倒真真儿一对忘年交。” 向母忙佯嗔道:“萱儿,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不得放肆。” 朱老夫人颔首而笑:“本是家宴,又是她的好日子,玩笑两句有何妨?何况我素日最喜欢梦萱这活泼的性子。” 向母感慨道:“我这女儿,不过是小门蔽户出身,能嫁到侯府,托到老夫人膝下,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承想竟能有今日?说句没出息的,是做梦也没敢想过。” 朱老夫人看了眼满面春风的向梦萱,又看了一旁安静无言的大儿媳,微笑道:“再大的福,也得她自己担得起才是。崇尧这一大家子妻妾和睦、儿女成群,谁看了不赞一句梦萱贤德。” 斜插进一句冷冷的俏皮话:“老太太这话可错了。”众人不由向那出声之人看去。 罗妙芸诧异地转头,只见叶姨娘从她身后的阴影中站起,婷婷袅袅地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个极端庄的福礼。 她轻抚过鬓间的花钿,娇笑道:“主母贤愚,并不全看子嗣丰盈。端看咱们老太太就知道了,虽则只养了侯爷与二老爷两个儿子,可文成武就,任谁见了不服?” “一个便抵得旁人十个,”叶姨娘冲罗妙芸一笑,眼波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动人情态:“夫人,您说奴婢说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