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离开。 柳拂月也没离去，就在马车上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下午，楚晏才从里面出来。 刑内侍请他进宫是因为皇上心情不好。皇上之所以心情不好，还是因为家妓一事。 都察院，一个监察百官的地方，一个本该清正廉洁的地方，却从上到下烂到了骨子里。 这让他如何不忧愁？ 且大邺建朝已过百年，他至今无子，朝臣已然开始溃烂，这让他深感恐慌。 他怕后人观史书时，说大邺真正败于隆昌一朝。 他更怕后人评说时，说他是昏庸之人。 历史轮回谁能逃的过？可他仍旧希望大邺能逃一逃。 一个晚上想东想西，成功把自己想不寐(失眠)了，不仅次日早朝没能上，更是当晚又补了一道密令，让人中途截杀韩其。 决定杀韩其，还是因为他半夜想到，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干这种混账事，去了巴蜀之地，远离京都，又是一县父母官，那不是更放肆？ 又气又恨之下，才走出京都没多远的韩其，被一根绳子勒死了。 楚晏陪他下了几盘棋，下棋的时候，说外面百姓以及各府家眷都感激皇上呢。 一句话引起了皇上的兴趣，问感激他什么？ 楚晏：“陛下大力打击狎妓一事，既是肃清朝风，又大大减少了平民百姓受害，更是维护了各家府内的和睦健康，夫人们的颜面。他们自然要感激陛下。” 无人狎妓，妓子自然减少，妓子减少，被拐、被卖的百姓就会相应的减少。 且那些被蓄养的妓子，十之八九非自愿，皇上下令归还卖身契，是救人于苦难。 各家府中都养着一群妓子，没有一个当家主母能看得下去。 这种堵心的事，被一次性解决了，众人自然是要感谢陛下的。 他这一解说，皇上心情大好。 但还是道：“照你这么解释，他们真正该感谢的应是你。” “臣是陛下的臣子，属于陛下，源头自然还在陛下。” 皇上听完朗声笑出来：“你啊你，会说好话了。” “臣说的是实话。” “好，实话。” 楚晏见他心情转好，琢磨琢磨，多提一条：“陛下，古有谚语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沦为妓子的这些人，虽然拿到了卖身契，可终究入了贱籍，子孙后代皆跟着遭受鄙视，可有些人本也是良家子。” 还卖身契只能说获得了自由。 脱籍才是真的改命。 “你是想让朕再下个脱籍令？” “臣只是建议。” 皇上想了想：“也罢，一都做了，再来个二也无妨。” 向左右说：“传旨给乔府尹，今日各家遣散之人，允改回良籍。原籍清楚的，新户籍落入原籍，原籍模糊的，就落在燕京吧。嗯，再加一条，各家给的遣散银两必须足以购入两亩地。” 改了籍，没田地早晚还得沦落贱籍中。 让他分土地，皇上觉得他凭什么要替那群臣子善后？还是让那些臣子们自己出钱善后吧！ “是。” 楚晏：“陛下圣明！” 但是旨意传出去没多久，乔府尹就进宫了，里面有些女子早就不记得原籍了，也不记得父母了，允立女户么？ 他到时，皇上留了楚晏的午饭，两人正在吃饭呢。 皇上听闻，给了一句话：“那就允立女户。” 乔府尹听罢就觉得，皇上此话一出，只要不是傻子，即便是记得自己原籍和父母的人，也不会说自己记得。 但是他也没提醒皇上，就那么告退办差了。 楚晏也哄好了陛下，随后带着两包点心出宫。 一出来就看见柳拂月望着宫门处呢，眸光碰上，他有点愧疚，也有点悸动，有人等的感觉，真不错。 上了马车，将点心递给她。 “饿了吧？吃点垫垫，带你去酒楼吃怎么样？” “改日吧。” “也好。” 楚晏内心有事，就没再继续说去酒楼的事。 回去的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 柳拂月也看出他内心藏着事了。 直到晚饭后，花厅只有他俩，他才提一嘴，皇上问他想不想入朝堂？ 入朝他自然是想的，也有计划，但不是现在。 柳拂月闻言，看向他的腿，不是说身体有缺，不可入朝？ 楚晏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腿，说：“你想说我的腿不能入朝？你要知道，律法是人编的，能编就能改。只要陛下愿意，我就能入朝。” “倒也是。” 柳拂月看了看，做了一个楚晏意想不到的动作，她蹲下捋起他的裤管：“世子伤的是哪条腿？腿有伤，要经常推拿才行，否则时间长了，腿肉易萎缩，更加难以恢复。” 又捏捏右边：“世子的腿，还挺细的，也挺白。” 楚晏倏然面色有些古怪，眼神也怪怪的，你在说什么鬼话？男子的腿再细，也不可能挺细。 无人回应，柳拂月抬头：“世子？？” 楚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是左腿。” 柳拂月手重新放回他左腿上，做起推拿。 “真的是意外么？还有没有救？太医怎么说？” 她听闻是摔伤。 “自然不是意外。” 说起这事，楚晏的思绪也被带回了四年前。 那年他在北疆大败北戎，北戎退兵后，皇上下诏让他班师回朝受赏。 回到京城时快入夏了，皇上即将启程避暑山庄避暑，受赏完又命他护驾前往避暑山庄。 可在去的途中，竟有刺客出现。 抓捕刺客的过程中，有一名逃了，他带人追了出去。追到半道上的时候，又遇到一波人，那群人似乎是在等他。 看见他就冲上来，各个出招狠厉。 当时他所驾的马，被对方利器所伤，交手之时，他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这才断了腿。 这几年他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查谁埋伏他，谁刺杀陛下。埋伏他的人和刺杀陛下的人，是一伙儿的，还是两个派别的人相互勾结。 楚晏又说：“太医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说是伤了筋脉。” 他放下自己的裤管，想了想，拜托柳拂月给孙表兄下个帖子，请他过府一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