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目光落在江如岳脸上,江如岳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很久了,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 五十多岁年纪,身材极其魁梧,三缕长须,仪表堂堂,一身正气。 江如岳向四方施了一礼,朗声道:“我辈扬圣道,传承之重责也,岳自出临桃,已论道十三场,所到之处,诸文友尽皆侯之敬之,岳惶恐之,今日入贡院,欲论《孝》道,以敬圣道,并敬同道!” 向左上方深深一礼,向右上方行一礼,然后向下方行一礼。 一敬诸圣,二敬皇朝,三敬同道。 林苏必须承认,以孝道为根基的文道中人,礼数上是丝毫都找不到瑕疵的。 三礼毕,论道始…… “有子曰:其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开篇即圣言。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统治者的人,很少见,不喜欢触犯上层统治者,而选择造反的人,是从来没有的,君子专心致力于根本事务,根本事务做好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建立了,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啊。 他开篇就将孝与仁结合起来。 立意颇高,而且无可辩驳。 但林苏入耳,却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对味。 天下人都知道我林苏后脑生反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触犯统治者,你来上这么一论,触犯上层统治者的人,不仁不孝?! 我这是直接向我开炮啊! 好,那我就看你有什么样的高论…… 然而,没什么高论! 江如岳后面的展开,林苏大失所望…… 他的孝,非常表面化。 父母在,膝前尽孝。 父母言,恭耳聆听。 父母命,尽皆从。 父母逝,子女建屋居之,守灵。 守灵之时,禁绝丝竹。 守灵之时,更禁荤腥淫…… 他每一种孝,都有详细事例,他亲身体验的东西,拿出来说显然也是极有底气…… 不知何时,论道台上,青莲隐隐…… 江如岳唇齿生花…… 下方众人如闻大道,听得津津有味…… 必须得说,江如岳的口才极好,极有扇动性,他将自己对母亲尽孝的事例详细列举,以圣人圣言高度概括,一方面解释了圣言,另一方面践行了圣言,对于这些同属圣道熏陶的大儒而言,那是极有说服力,只言片语传于院墙之外,院墙外那些马上就要踏入科考场的学子们,更是如闻大道,点点丰满着他们的《圣言注》…… 理论性、实际应用桉例、科考上的实用性…… 论道的高层境界就这样慢慢展开…… 章浩然目光投向林苏,带着几分担忧…… 在他们看来,今日的行动太难了。 江如岳是论道宗师级别人物,贡院论道于他又有着特殊含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失言,林苏如果想找他的漏洞,搅局论道台,太难了。 一个搞不好,自己一头栽进去,而江如岳,稳如泰山。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论道已过半。 场中鸦雀无声,只有越来越浓的圣道之光笼罩论道台,江如岳论道的间隙,目光偶尔投向林苏所在的方位,也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居高临下。 他虽然跟林苏从未有过半分交集,但是,可不意味着他真的不知道林苏。 踏入京城的浩然开口:“林宗师所言甚是,圣道治世,正则两利,偏则两伤,圣道若偏,遗祸无穷。” 秋墨池道:“林宗师胸怀天下,心向圣道,真赤子之心也。” 霍启道:“今日贡院高台已就,高朋满座,林宗师莫若也论上一回?”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江如岳气得七窍生烟。 旁人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惊讶的是,这几个年轻人怎能如此大胆?公然将庄严神圣的论道场搅得面目全非。 激动的是,林苏会不会也登台论道? 林苏的论道,那可是一个传奇。 当日青莲论道,论的是他根本不擅长的画道,论到道境极致,让画圣圣家灰头土脸直到如今都不敢再入大苍。 当日文渊阁论道,更是直接开了算术新门,一代算宗横空出世,震惊天下,震惊圣殿。 如今,他会贡院论道么? 他如果一论,又会是何种风姿? 这是普通人的激动。 朝堂大老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全都有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林苏在论道台上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似乎总能找到最扇动人的话题,他似乎永远都有超凡脱俗的论断,今日如果让他登台,可以预见的是,江如岳将成为他的背景墙! 这太可怕了! 这样的场景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陆天从目光抬起,跟高台之上的苏长河对接…… 苏长河一步踏出:“贡院论道,庄严神圣,岂是一个恶意搅局者就能随意登台的?林苏,贡院之门今日不为你而开,请出!” 直接驱逐! 林苏一声长笑:“甚好!我之道台,设在贡院之外!” 笑声未止,人已凭空而出,一步踏过贡院的院墙,落于院外一株老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