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红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植物的表象下涌动着血肉的内核,光是直视它,身体便会产生胀痛的感觉。 与此同时,高天之上。 数条几十公里长的裂缝撕裂开来,其中倒映着特殊的光景,宛如另一片世界。 山岭般的异形骨架,正在蠕动生长的大地,这是由血肉构成的畸变炼狱。 “她在那里。” 芙蕾塔轻轻拽动女孩的发丝,呆滞的奇美拉回过神来,颤声道。 “艾尔莎还活着?” “嗯,先生改造过我的身体,我能感应到她的存在,教派的仪式尚未完成。” “……呼”,希尔按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莱茵圣典在身边浮现,“伊萝丝,准备战斗,我们要上去。” “明白,爪子、拳头还有火焰,都准备好啦!!” 龙娘从阴影中走出,她握紧拳头,士气高涨。 希尔坐上放大后的莱茵之书,伊萝丝扛起芙蕾塔,动作好似扛起一袋尿素化肥。 三人逆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开始行军。 一旁时不时传来尖叫与瘆人的哀嚎,被寄生的猩红产物无差别地攻击着活物,甚至包括同样的被寄生者。 前一秒还是身边的朋友,下一刻却变成骇人的怪物,不少人中招殒命,死伤惨重。 这些异变为怪物的家伙,无一例外,他们或主动,或无意识的接触过名为‘万灵药’的东西,这显然是猩红教派的杰作。 鲜活的生命被撕裂、碾碎,随后他们的血肉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齐涌向猩红巨树,通过复杂的根系汇往顶端。 “给我…死开点。” 高速运行的流光划出平滑的弧线,用最直接的手段打开前路——将试图阻拦的东西通通撞碎。 残缺的猩红畸变体倒在一旁,有的头部被开了窟窿,有的则是手脚残缺,即便如此,它们仍未失去生机,而是在原地扭动着尝试站起。 很成功,身体在快速复原,并且朝更加非人的方向转变。 希尔没空管它们,只会为恢复速度过快的目标赏上一发粉碎性魔法,反复碾压,防止复活。 片刻后,流光减缓速度停在女孩头顶,待到染血的光环碎片重新归位,方才看清大展神威的究竟是何物。 自从发现光环可拆卸并且坚硬度远超已知物质后,全新的手段应运而生。 夹杂着念力与魔法·高速破片冲力,足够撕裂诸多实体,蓝本为普通人的猩红畸变体更是不在话下。 短暂的突进后,本就距离不远的三人来到红树下方。 ………… 王城方面,一时的混乱之后,反应过来的他们开始汇集人手。 猩红的研究向来是所有种族默认的禁忌,而大家又极为凑巧地,喜欢在作死边缘试探。 艾丝尼尔并非没有抗拒猩红地手段,只是相较之下过于薄弱,处在劣势之中。 王城,魔法管辖部。 “部长,议会那边让我们准备出发。” “欧?这次居然没有磨磨唧唧,我还以为大老爷们又会喝着茶讨论上好几天,看来他们也急了。” 魔法管辖部部长,自从多年前的一场变故,其地位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届部长参与了旧贵族谋反,他站错了队,导致后来的魔法管辖部受到了相当严重的钳制。 时至今日,只是略微有所好转罢了,而这些都是普通人未曾知晓的内部机密。 至于部长这一角色,非必要时刻,你甚至可以将其当作吉祥物看待。 “所以~特殊时刻,现在?” “当然。” 宽大帽檐下,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有两团鬼火似的绿焰孤独地燃烧。 话声落下,一柄布满裂痕的长剑划破空间,逐渐转为实体。 在那些碎痕中,隐约有火光闪过。 这就是历代魔法管辖部部长的专属“魔杖”——天顶神剑·瓦戈兰,或者说破碎的天顶神剑。 “天顶”,意味某种境界的最终顶端,是极限,亦是无限。 没错,它是一把神代武器,出自未知神明之手。 前半生作为神剑而战,在传说中的符文征战中轰然碎裂,即便经历矮人大师的修缮,它也失去了作为近战武器的优势。 在凡兵的碰撞中仍占据上风,但如果对上同样具有传奇与神秘的武器嘛~ 只能说,你敢碰,我就敢碎。还是当场去世,不带一点犹豫那种。 艾丝尼尔的前身,也就是亚恕王朝的初王有幸获得此物,并将其作为藏品存入宝库。 后来,推翻王朝的后继者发现了祂,当即有人突发奇想,反正材料那么好,当不了近战武器,干脆转职混法师。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的确惊为天人,不想做法杖的神剑不是好武器,一件奇葩却强大的法杖顺利诞生。 “唉” 不知道是否错觉,一旁的法师似乎听到了淡淡的叹息,但那并不是部长的声音。 “文杰,你看那边,天空变红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总不会有世界boss之类的角色吧?”,少年眺望着天空中宛如巨口的深渊,碎碎念着。 “bo…ss?那意味着什么?” 女孩双手扒拉住南文杰的肩膀,像仓鼠那般冒出小脑袋,同时学着他那古怪腔调复述词句。 “意味着你该睡觉了,病秧子!” 南文杰按回安琪的脑袋,然后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卧室拖。 昨晚放任这姑娘熬夜玩纸牌游戏,今天那个老管家的表情简直是恨不得杀了自己吃肉,甚至还在午饭时间给自己穿小鞋,遭不住。 “唔啊!不要嘛不要嘛~我不想睡觉。” 由于手腕被人抓着,无法左右打滚,安琪只好拼命倒腾两只腿以表抗议。 “还有,能换个姿势吗?这样我好难受。” 行吧…你是病弱你有理。 南文杰拎起女孩背后的大蝴蝶结,动作像是抓着一个大号塑料袋。 “……去睡吧,后面几天都是公爵的葬礼。” 好在大小姐还是懂事的,听到这件事也没有继续挣扎,乖乖被人拎回自己的房间。 “要一起睡吗?或是你睡床,我一直想试试地铺!”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南文杰见状,直接用被子盖住她的脸,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你想在明天的菜单上看到我的名字吗?红烧文肘…或是冷切杰片什么的。” 他真这么做,那个丧心病狂的老逼登绝对会手撕了他,谁能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老管家其实是剑术大师。 他俩之间五五开,对方五剑,他变成五截。 没变成六块是因为他皮糙肉厚,外加老年人后劲不足。 得了吧,自己可不想变成牢杰,去打什么复活赛。 南文杰知道,这姑娘一时半会没调整过来,害怕醒来只剩自己一个人。但他暂时不会离开,至少……得等那个管家准备完委托金。 侦探事务所可不是搞慈善的,他可不想回到在大街上喝西北风的日子。 况且……外面的景象,体内稀薄的龙血与魔核无一不在告诉他,极度危险! 如今内威尔家族的庄园,因为壁垒的存在已经化作另类圣域,安全度比外面高了不知多少,脑子抽了才会出去遭老罪。 哄好那个可爱的‘小麻烦’,南文杰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异世界待着也不轻松,莫名有些想家。 家很好,没人会指责你,讽刺你,折磨你。真正的家人更是如此,他们会不求回报地包容你,爱你。 虽然唠叨不令人喜欢,但他确实开始怀念起来了。 “话说福克西斯和希尔应该没事吧?”,少年沉默一阵,随后缓慢摇头笑道,“得了吧,她们比我强多了,轮不着我担心。”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 是的…没说错——电话,那种连着线的古董座机,换成他老家那,顶多是摆在博物馆里的货。 “这t的是魔法世界吧!算了…我在吐槽什么,嘻嘻~没准有毛病的是我。” 这是南文杰初见电话的吐槽,那个镶着昂贵符文石的座机,不知道是魔法出了轨,还是科技劈了腿。 ………… 商华总部,顶层区。 猩红维度降临的区域大多位于瓦维上空,其余区块的影响比前者小了许多,起码还能给人站着聊天的机会。 “真是盛大的场面”,福克西斯倚在天台边,狂风将风衣吹得呼呼作响,他得用力按住帽子才能保证它不被吹走。 “是糟糕的场面才对!我一定是得了幼年痴呆,才会跟你傻站在这吹凉风。” 一旁的狐狸小姐不复往日优雅,耳朵和尾巴被弄成乱糟糟一团,但她的心思并不在打理形象上。 身前的魔法水晶投映出几块虚幻屏幕,上面是飞快跳动的数字,上下蹦极的曲线,以及快要把信箱塞爆的留言。 “那些该死的极端异教徒,你知道他们的行为会我我们带来多少损失吗?” “不知道!” 理不直气也壮,福克西斯回答得很是果决。 “受灾的原料工厂会造成一大笔亏损,后续修缮与复工的产能问题同样严重,提取梦境的设备可是咱们独一家,其他人修都不会修。” “还有廉价的劳动力和商品倾销者,瓦维那块可是低端商品的大头,死的不是人,都是钱啊!” 狸咬着牙,如果不是屏幕没有实体,恐怕已经被她戳碎了。 “我前爪才在那边开拓完稳定市场渠道,都是咱的心血啊!” “我还以为你会担心那些死去的无辜者,毕竟你是咱们之中最多愁善感的一位。” “呵呵~” 狐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感谢吧,资本的铜臭把我变成了只知道数钱的傻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样提高商华的产值和社会地位。” “可怜我这只水做的小狐狸,连多愁善感的私人时间都留不出来。” “首先,你是奇美拉做的,其次……” 福克西斯放下手臂,任由礼帽擦着直接随风飘走,有的东西难以留住,不如就此舍弃。 “没人催你,咱们又不是得每日结算业绩。”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你不觉得她笑起来很可爱吗?” 狸停下点击屏幕的动作,像是想到了什么,释怀一笑。 “她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占满她的人生。” 侦探先生沉默片刻,伸手掏向衣兜,他突然打算抽一支。 可却摸了个空,对啊…那个无所不能的魔王已经死了,福克西斯这个新生儿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狸瞟了男人一眼,眼中闪过探究之色,“还有,咱们真的就在这傻站着吹风?不去帮她吗?” “一碰就碎的商人”,福克西斯朝着狸的脸蛋的方向点了点,随后又指着自己。 “还是跑两步就喘气的柔弱私家侦探?咱们去给自家姑娘添麻烦吗?” 可惜狸没有见识过福克西斯战斗的情景,不然肯定会狠狠翻白眼。 柔弱?他怕是对这个词有很大的误解。 “哼!我是去不了,但咱派出了高端作战单位。” 福克西斯顺势点点头,“你说得对,还有……站在这吹风确实不太妙,商华有什么喝的吗?今天想喝点热的。” “白开水,爱喝不喝。” 狸恶狠狠地瞪了福克西斯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这个过分现实的家伙处不来。明明都是同一人的切分体,某些爱好甚至是习惯却截然相反。 “对了,你知道电车难题吗?换你的话,会怎么选?” “我?”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脑回路为何如此跳跃,但狸确实认真思考起问题来。 “谁开价更高我救谁,或者大家轮流唱首歌,我会让电车碾过我最不满意的家伙。” “符合你的身份,古灵精怪的商人。” 福克西斯略做思索,“我会选择多数,因为这符合切身利害,但你觉得…本我,她会怎么选?” “袖手旁观?双轨漂移?或是把列车掀翻?” 狸揣度着希尔的思维,没准一切皆有可能,根据那位当时的心情而定。 “谁知道呢。” ‘可如果轨道的一端绑着某个重要的人,选择便会具有偏向性,多与少的选择将使罪恶无法避免。’ 曾经,那位魔王面临类似的选择,福克西斯从传承记忆中得知那个家伙的决议与最终结局。 他在种族与挚爱之中选择了前者。 随后,侦探先生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管试剂,目光逐渐深沉。 特殊的魔药,来自希尔对万灵药的反推,对猩红感染具有一定抗拒性和疗愈能力。 因为是未完成品,效果有限,但好歹聊胜于无。 若是因为选择而造成无法避免的苦痛,不如从源头上解决,将解救其他人的任务交出去,她则只为一人。 福克西斯明白,希尔一定会做出这个选择,她是个无私又自私的孩子。 那个担负魔王之位的自己给出了另一份答案,愧疚与后悔自血脉延续至今,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判断。 “打扰了老板,还有福克西斯先生,有一通来自内威尔公爵领的通讯,对方说是您的熟人。” 助理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思绪,奇怪的对话于此终止。 ………… “该死的,我很喜欢这件衣服。” 狠狠踹飞扑来的恶心玩意儿,克莱德曼嫌弃地擦拭着身上沾染的污秽。 “滴溜溜~~” 骰子落在四点,深蓝立场笼罩四周,怪糟糟的异型生物被无形之力反复折叠,各种颜色诡异的恶心液体当场喷溅开来。 克莱德曼挪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纠结那些是什么东西,否则往后几天别想安心进食了。 这枚从不离身的骰子便是他的力量具现,除了测算运势之外,还有引发特殊奇迹的能力。 “随心所欲”,在骰子的作用范围内他可以随心所欲,前提是点数更小成功几率越大,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他曾在摇到一点,并且支付一个月的寿命的前提下,暂停了骰子领域内的时间,长达十六秒。 很符合赌徒的能力不是吗?【十二面骰·深蓝】据说是源自命运的赏赐,但克莱德曼觉得这反而是命运戏弄人的把戏。 而且,类似的骰子共有五颗,大多下落不明。 好吧,但他是个赌徒,牌桌上的筹码值得他加注,压上一切获得超凡的神秘。 知足是凡人的美德,胆怯是赌徒的大忌。 当手握筹码,紧张到颤抖,被不可抗力裹挟着上前,‘梭哈’是很有魅力的做法。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命定者的抉择点。” 神秘的巫术师信步走来,他便是希尔曾见过的那位,隶属于纳尔帮的谜语人,也是促成合作与实验室建立的帮手。 “老东西,你怎么来了?听说纳尔帮前不久出现了暴乱,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该叫我老师,咳咳”,老巫师佝偻着身子,咳嗽两声后接上自己的话。 “火焰燃尽罪恶,雨水带来新生,她在火中笑,自花中而来。” 克莱德曼露出不屑之色,“老东西,这就是你一直念叨的预言,神神叨叨的,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藏着掖着。” “还有什么她?你说的她究竟是谁?” “你已经见过了。” “哈?”,克莱德曼猛地想起前不久见过的女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那位。 几乎是下意识的,男人再次抛动骰子,还是十一点。 “苦暗,但尚有转机”,老巫师点点头,认可骰子的答案。 “得了!老东西,我不懂你那些名堂,但现在你给我后退,我可不想有人碍手碍脚。” 源源不断的怪物逐渐涌来,被转化的原住民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怪物来自天上的裂隙,若是不堵上,恐怕永远不会断绝。 现在想走已经有些困难,尤其身边还有一个麻烦。 克莱德曼嘴上不饶人,但已主动把老巫师挡在身后,他不认什么老师,但老东西确实拉过自己一把,得到骰子恐怕也有这家伙的原因。 “不,你该去的地方是那里。” 老巫师指向远处直入云层,不见尽头的巨树,“你也是预言的一环。” “我?” 克莱德曼瞪大眼睛,因为震惊连嘴巴都张开不少。 他指着自己的脸满头雾水,“让我去那个鬼地方?你想让我死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吧。” 诡异的巨树可是猩红入侵的重灾区,别说打赢那些高级怪物,能不能挺过侵蚀都是个问题,毕竟他的身体尚且属于普通人类范畴。 “不如算算自己今天的运势。” “” 骰子兜兜转转,以一种极其离谱的形式来到【一点】 最好的点数!强运的时刻! 自从他得到这东西以来,这是第三次抛出【一点】,第一次是得到骰子那天,第二次是某次随机尝试,他尝试影响了小范围时间,现在是第三次。 但是 “激烈的黑帮粗口” 骰子分明已经停下,点数为四,他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呢!骰子愣是原地打挺变成了【一点】,这东西还能作弊不成?! 看样子容不得自己拒绝,事实上克莱德曼也想看看这次能带给自己何种惊喜,可附近这么多怪物,这老家伙一个人 “那你” 话声顿住,赌徒眼见之处,猩红的衍生物在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溶解,最终化做一滩黑色黏液,甚至丧失了同化与再生的能力。 他奶奶的,克莱德曼一直觉得老家伙是个没啥战斗力的神棍而已,结果搁这装兔子呢。 “该起程了。” “你厉害,你说了算。” 从心是美德,学会适当妥协是成熟大人的必修课,克莱德曼深知这一点。 他毫不怀疑,要是拒绝出席,这个老东西绝对会把自己一脚踹过去,强制成为py的一环。 真发展成那样,不如主动入场。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小心拿剑的人,对方并非一直是朋友。” 也就是说,可以作为暂时的合作对象? 克莱德曼暗自点头,随后老巫师抛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喜欢花吗?” “喜欢得不得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花,叫做‘有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