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楼的时候，云霁正在柜台后清点今天的账目。 梅洛勋爵见到云霁，却像个十足害羞的小姑娘，也不敢多看，只是快速瞟了云霁一眼。 倒是云霁落落大方地招呼：“欢迎下次再来。” 梅洛勋爵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闵悉在后面看着他的反应，就很诧异，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云霁的名字么，怎么见到本人却羞怯成这样，未免也太纯情了吧，可跟他猎艳的形象又不搭啊。 闵悉走到柜台边，双手叠在柜台上，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看着账本：“今天如何？” “比昨天多了800瑞斯。”云霁问，“他答应了吗？” 闵悉抬眼向上看他，点头：“答应了。他想用签字交换你的名字，我没答应，给了他九折优惠的条件。” 云霁挑眉看他：“为什么不答应？” “你同意？”闵悉意外地问。 云霁嘴角浮上笑意：“我以为你会答应。” “我当然不能答应了，那不是卖友求荣吗？”闵悉轻哼了一声。 云霁放下手中的鹅羽笔，揉了揉他的发顶：“多谢你把我放在利益之前。” 闵悉双手被自己的下巴压着，也不能移开他的手，就任由他摸，继续轻哼：“那当然，我们可是生死之交，岂能为这点蝇头小利出卖朋友。” 云霁又揉了两把，说：“水已经烧好了，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好。”闵悉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去洗澡。 翌日一大早，闵悉就和云霁迭戈到了海鲜市场，比寻常时间还要早些。他们到的时候，很多渔船正在陆续靠岸，到处都是渔夫此起彼伏的喧哗声，有的在开和别人玩笑，有的则在咒骂，开玩笑的一听就是收成不错，咒骂的肯定是比较倒霉，没捞到什么货。 闵悉站在码头上，从一艘艘靠岸的渔船上挑选自己所需要的海货。 鮸鱼他是都要的，为的是它们的鱼鳔，鱼肉的用途也大，可以水煮、清蒸、香煎，可惜没有酱油，不然可以红烧。 闵悉最近打算自制酱油，没有黄豆，就用蚕豆替代，具体做法他还真不太懂，只在美食节目中看到过几个片段，应该就是煮熟了后发酵，然后加盐和水搅拌均匀后入罐暴晒，晒多久也不确定，总而言之时间不会短，至少有几个月。 夏天还没过去，温度够高，比较容易发酵，所以得抓紧时间做起来。 闵悉一边挑选海鲜，一边琢磨着怎么做酱油。等他们选好，费尔南多男爵才姗姗来迟，见到闵悉和云霁的时候，还忍不住打哈欠。 闵悉笑道：“男爵阁下再不来，我都要走了。” 费尔南多说：“已经买好了吗？” “海鲜买得差不多了。我给男爵说说，需要准备哪些海鲜，你们按照宴会需要的分量去准备。”闵悉指着自己买的海鲜告诉男爵身边的乔迪，让他记下来，需要什么贝类，大概要多少分量，鮸鱼需要多少，鲨鱼鳍和鱼唇需要多少等等，乔迪赶紧一一记下来。 闵悉说：“福寿全不仅要放海鲜，还要放鸡、鸭、鹿蹄筋，要是鹿蹄筋不够，就用猪蹄筋替代，此外还要鸡蛋、蘑菇等，一会儿去菜市场再看吧。七哥，你和迭戈带着海鲜先回去吧，我跟男爵阁下去菜市场买菜。” 费尔南多说：“上马车吧，我把你们一并送回去。” 闵悉说：“我们买了不少海鲜，腥味重，还是别把您的马车弄脏了。” 云霁也说：“多谢阁下好意，我们自己回去好了。九弟，我先回去收拾，剩下的菜你买吧。” “行。”闵悉上了男爵的马车。 驱车到了菜市场，费尔南多一辈子都没去过这种地方，里面脏乱不堪，还没进去，他就闻到了难以忍受的气味，赶紧掏出手绢捂住了鼻子。 闵悉笑道：“阁下您还是别进去了，我和乔迪进去就好。其实您也可以不来，安排乔迪来即可。” 费尔南多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早说。” 闵悉笑嘻嘻道：“我也没想到男爵您自己没想到啊。不过您这种亲力亲为的态度非常值得人敬佩。” 费尔南多被戴了高帽子，也就不好意思再生气了，他抱着双臂往车厢壁上一靠，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早饭正好去你店里吃了。” “好，那阁下稍等我们片刻吧。”闵悉和乔迪一前一后进了菜市场。 闵悉一边采购自己所需的食材，一边指点乔迪，需要购买什么样的食材，哪样的食材最合适，等等。乔迪是个合格的管家，把闵悉交待的内容都一一记下来。 这次正好看到不少蚕豆，闵悉就都买了下来，正好有马车，可以省他不少力气。闵悉还看到有个农夫在卖鸭蛋和鹅蛋，看着非常新鲜，他就全都买下来了。 乔迪第一次见闵悉买菜，也不知道他平时的量，只是觉得他买得真多。 所以当他们提着采购好的食材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费尔南多皱眉问：“怎么买了这么多？” 闵悉笑眯眯道：“今天正好赶上有马车的便利，就多买了些。” “原来是拿我当车夫呢。”费尔南多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非常轻松，并没有不愿意的样子。 “阁下，我有个事想跟您打听一下。”闵悉这几天跟他也常见面，但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 费尔南多说：“你说。” “您知道雷斯船长吧？”闵悉开门见山。 费尔南多点头：“知道，就是救了你们的那个雷斯。” “是的，他现在吃了官司，身陷囹圄。我听桑维先生说，他现在人就在里斯本，也不知道具体关押在哪里。我和云都受了他的大恩，不能装不知道，所以想跟您打听一下他的下落和处境。”其实这事他早就想打听了，就是没找到机会。 费尔南多说：“就在里斯本的监狱里。” “我们能去探视他吗？”闵悉问。 费尔南多摇头：“怕是不行，他是重刑犯，尚未判决，需要他指定的委托人才能探视。” “他是不是还没有判决？会被判多久？等判决后能探监吗？”闵悉问。 “我估计他会被送至亚速尔岛去监禁。等判决后我安排你们见一面。”费尔南多说。 “谢谢阁下！”闵悉知道亚速尔群岛，那是拂朗机的海外领地，鲨鱼号回来的时候还去其中一个岛上补给了，是个郁郁葱葱的海岛，雷斯船长当时恐怕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囚禁在那里。 闵悉又问：“他会被监禁多久？” 费尔南多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闵悉不再谈论这件事，于理，他是一个法治社会来的人，犯罪就应该受到惩罚，但于情，他还是希望雷斯船长能被轻判。 回到店里，他们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云霁见到那么多蛋和蚕豆，也很吃惊：“你买这么多蛋和豆子干什么？” 闵悉说：“豆子是用来做酱油的，蛋是腌咸鸭蛋的。” 云霁更吃惊了：“你还会做酱油？” 闵悉说：“不会，试着做一下，没有酱油做菜，限制实在是太多了。” 云霁笑着摇头：“真有你的。” 费尔南多听不懂中国话，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闵悉说：“讨论一种中国美食怎么做。” “好吃吗？” “当然好吃。” “那赶紧做来尝尝啊。” 闵悉说：“那得等几个月呢，等做好了，再给阁下品尝吧。” “这么久！什么美食需要几个月才能做得好？”费尔南多有点难以置信。 “现在也说不好，等做好了就能品尝到了。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好饭不怕晚’，阁下想吃好吃的，那就需要一点耐心。”闵悉说着进厨房做早饭去了。 早饭吃的是海鲜面，虽然不如昨晚的海鲜拌面味道好，但比起男爵平时吃的面包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闵，你教教我家厨娘怎么做面条吧。我实在是吃怕了干巴巴的面包。”费尔南多说，虽然面包是配着牛奶和煎蛋一起吃的，但远不如这一碗鲜美多汁的面条啊。 闵悉想了想，说：“面条说起来挺简单的，就是加水和面揉面拉面，但要做好，很不容易。你可以让你的厨娘多试试。”其实面条不是关键，而是佐面的面汤和浇头才是关键。 闵悉其实也不太明白，同样是加水和面，为什么老外就发展成了烤着吃的面包，而中国人却发展出了蒸着吃的包子馒头、煮着吃的面条饺子、炸着吃的油条油饼、烤着和烙着吃的饼。可能是思维方式的不同，所以发展出了不同的饮食文化。 费尔南多猜想他现在开了饭店，不太愿意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别人，也不好强求，便说：“你这儿要是也能吃早饭就好了。” 闵悉笑道：“我这儿一直都有早饭吃啊，就看你起不起得来。” 费尔南多想了想：“我让人来取可以吗？” 闵悉说：“要是吃面条，从我这里带到你家，面条早就糊成面团了，怕是不好吃啊。”主要是这年头没有冰箱，要是做点包子饺子啥的，可以存个几天，加工一下就能吃，那多省事。 费尔南多耸肩：“那算了，我要是起得来就来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