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梯后面的豁口里是另一方天地，走近些，隐约可窥见那连成一片的宫殿楼阁。再近些，耳边的诵读经义之声愈发响亮。 陆离带着山鸡径直穿过豁口，踏入那一方秘境之中。 却见学宫之外，早有一人在等候。 是一位身着青衫的文士，此刻面带和煦微笑，冲陆离弯腰作揖。 “小生恭候道长多时矣。” “先生知道我会上来？” “不知道，只是看道长迈上了那山，便要在此等候。如果道长无法上来，无法通过四雅石的考验，那么小生也可以回去歇息了。不过道长既然通过考验，那就由小生为道长引路，观赏一番这云鹿书院如何？” “在下却之不恭。” 陆离同样报以笑容，想着总算能进去走走了。 又在此时，天上飘来两道清光，光落在地上，显露出一位白衣老者和黑衣中年。 老者蓄着长长的白胡子，面容慈蔼，笑的温和；中年留着山羊胡，脸色严肃，看上去为人板正。 那青衣儒士见到两人，一时惊讶，而后拱手低腰一拜：“学生见过老师，苏先生。” 那名白衣老者上前几步，挥了挥手：“小莫啊，这位贵客就由我二人来招待吧。你先回去好好钻研一下棋道至理，别老是偷跑出来。” “是，学生这就回去研习。” 青衣儒士急忙回应，说话间迈开腿就要跑走。 “等等。”那位黑衣中年叫住了他，蓦地开口询问： “今日在此值守的，该是我的弟子宋谦之才是，他人呢？” “呃呃，谦之他，他……” 黑衣中年紧紧盯着儒士，不待其说完便冷声道：“又偷跑出去了是吧，这小子，板子还没挨够！行了，你走吧。” “是，学生告退！” 青衣儒士飞快溜走，没一会功夫影子都不见。 陆离转移视线，将目光放在两位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白衣老者上前，微微拱手：“老朽李白羊，棋道之主，云鹿四贤之一。” 黑衣中年也走上来，与老者并肩而立，同样拱手示意：“在下苏维安，书道之主，云鹿四贤之一。” 陆离还之以礼：“在下陆离，益州一山人是也。” 那位名唤李白羊的老者抚须一笑：“道长谦虚了，能过求学路和四雅石的考验，说明道长不止修为深厚，学识更是了不得。” 苏维安在一旁点了点头，“道长写的那首诗我们都能看见，诗句虽然平朴自然，但那其中的深意却是道尽了我云鹿书院现在的处境，叫我二人都为之感慨。” 李白羊闻言，捻着胡须的手一颤，语气带着一丝哀怨：“是也，然也。君因风送入青云……请看何处不如君……若不是我云鹿书院隐世研修儒家经典，那朝堂之上的官位，就该由我等来坐了。甚至那殿试前三甲的名额，我书院亦可全占。可惜，儒圣有命啊。” 陆离听着这段长篇大论，面显好奇之色：“不知这其中又有何难言之苦？可否让陆某了解一二？” “哈哈，这个不急，道长若是想了解，待会参观路上，我等与你言明。” 李白羊抚须大笑，这位似乎很喜欢他那长长的胡须，白花花的胡子没有一点多余的毛屑，打理得非常平顺干净。 “等等，李兄，这位道长是过了那四雅石的考验，可他的妖宠还没过啊。” 那苏维安在一旁语气慎重地补充道。 “啊？这？” 陆离有些懵逼，怎么练妖宠也要考核的？妖精之类的会写诗？会弹琴？会作画？ 呃，好像确实有些异类，喜好弹琴作赋，故作风雅。 但二爷绝对不在此列啊！ 它只是个吃货，何故如此对它？ 道人只在心里呐喊，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想怎么来还是人家的事。只要不动手，都是宾客尽欢。 李白羊眯着眼，摇头晃脑思考了好一阵，片刻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慈蔼的笑容：“儒圣立下的规矩，的确是一人对应一关。既如此，那也请这位鸡兄，以鹅为题，作一首诗罢。” “啊？！！我？？作诗？” 山鸡更是目瞪口呆，叫它吃屎都很勉强，还作诗？ “二爷莫慌，接下来我念的这首诗，还请二爷记牢。” 忽的，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让山鸡安心下来。 “那么，鸡兄，请！” “咳咳，尔等可听好了。” 山鸡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接着来回踱步，似在思考，片刻后，一支翅膀往天上指：“鹅。” “嗯？” 两位儒修都很疑惑，这就完了？让你作诗，不是让你念词啊。 却见山鸡复缓缓道：“鹅，鹅。曲项向天歌。” 两名儒修眼前一亮。 “白毛浮绿水……” 山鸡霍地转身，双翅一展，挺胸抬头，眼神中带点孤傲意味，淡淡道：“红掌拨清波。” “好！好啊！词句虽然简单，但对仗工整，色彩鲜艳。若是以儿童视角观之，一分天真一分童趣，作为儿童诗也是极好的了。” 苏维安并不在意山鸡的造作，率先鼓掌喝彩。 他是书道之主，对于诗词歌赋这类东西本就有所研究。在他看来这首诗虽然放在千古诗林里面并不出众，但胜在朗朗上口，韵味十足，也可为儿童所传唱，遗传百世。 李白羊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他对诗词研究不多。不过能让苏兄弟都为之喝彩的，应该是一首好诗不假。 苏维安和李白羊两人第一时间看的是山鸡，而后目光转动，看的是道人。 能驯养出这么有文化气息的妖宠，这位的文化底蕴想来也是极深厚的。 “两位已获得资格，请随我等来。” “多谢。” 陆离道了声谢，山鸡飞上肩头，一人一妖跟在那两位儒修后头走着。 “小离子，看不出来啊，你还会那么多诗句。” “哈哈，二爷还是莫要高看我，其实在下就是一个文抄公。” “不懂，但是你挺厉害的，我就不会作诗。” “二爷若是想学，可以向那位黑衣服的先生请教一番。” 陆离指了指前方居于左边的苏维安，方才山鸡念诗时，数他情绪最激动，此人的修行应该是跟诗句有关的。 “呃这……” “或者，在下脑海里还有好多诗句，可以念给二爷听。二爷只需一一将其背下即可，说不得能扬名千古诗林哦。” “啊？还要背诗啊？那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想学。” 一人一妖的聊天声小，前面两人却也能听到，只是不做反应。 “到了。” 李白羊颇为低沉的声音传来。 陆离和二爷抬头望去，是一座木门，古朴简单中又隐隐透着一股大气。 门上匾额书字“云鹿书院”，意气磅礴，清气直冲云霄。 苏维安上前，轻推门扉，大门发出一道沉闷声响，仿佛千年前先贤的低语。 门后，一栋栋学宫近在眼前，学子们的读书声更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