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的城隍,陆离就知道,事情成了。 可听到其说出后面那句“狐妖已经伏诛”时,却是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城隍当然不会注意到道人的细微表情,反而一甩衣袍,坐于地上,笑嘻嘻的:“道长真是料事如神呐,小神佩服,小神佩服。” “昨晚那帮缉妖府的人要么出去巡逻,要么守在那位胡居士的身边,就没一个人注意到云清姑娘。小神按照道长的吩咐,子时三刻去往云清姑娘那边,正好见到云清姑娘的侍女,她便是狐妖!眼见狐妖要杀人灭口,危急之下,小神抛出了道长您给的火符。” 顿了顿,城隍故作悬念: “嘿,您猜怎么着?那狐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熊熊烈焰烧成了焦炭。就剩一条狐狸尾巴了,喏,您瞧。” 说着,城隍手一抖,掌心赫然显现出一条毛茸茸的狐尾,看上去很是顺滑。 道人眼眸微凝,脸上露出笑意:“恭喜城隍大人再添功绩,日后香火定要旺盛不少了。” “哈哈哈,哪有哪有。哦对了道长,待今日中午小神与缉妖府之人交接时,便说这狐妖的线索是李侍郎提供给小神的,您看如何?” 城隍还记得道人的请求,此刻又征求了一遍道人的意见。 陆离从容不迫,点点头:“可。” 这样,李夫子的砍头之灾,也算是消解了。 至于后面的事,便是李夫子的作秀时间。 忽的,陆离又记起一事,忙问道:“那位王婆婆的相公?” “哦哦,您看我这记性,小神现在就去。” 城隍一拍脑门,匆匆忙忙化作一道袅袅青烟散去,只是散开前,还留了一句话: “道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神啊。” 陆离看着城隍离开后留下的青烟,吹一口气,将之吹散,然后直接躺在这片梦境之中。 反正外头天还没亮,在哪里做梦不是做呢?不如就在这里一醉长眠。 如此想着,道人眼皮子打颤,渐渐闭合。 “喔喔喔——” 长河县里有很多人搁后院养鸡,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没能叫醒道人。 “喔喔喔——” 第二声鸡鸣再响,还是没能叫醒道人,反而是吵醒了山鸡。 二爷见道人还在睡,没有出声打扰,自己一只鸡默默下楼去后院玩。 这一觉很漫长,睡到天昏地暗,睡到头疼欲裂,道人方才渐渐醒来。 捂着生疼的头,双手放在两边撑着身子起来,恍恍惚惚看向外头,骄阳已经挪移到天空的正中间。 嘶,睡了这么久?二爷怎么不叫我? 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时,楼下传来敲门声响。 陆离心中想着,应该是李夫子来报喜了。 穿好衣服下楼开门,正是李夫子! 和城隍一样的满面红光,脸带笑容。 “哎呀呀,道长您可算醒来了,我都在外头等了您好久了。” “李夫子你?等我?” 见道人疑惑的表情,李致远出声解释:“其实吧,我卯时那会儿就过来了。只不过敲了一下门,见没人开,我就知道您还在睡。想着干脆等到您出来了。” 陆离感到些许不好意思,毕竟叫人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于是拱手道:“实在抱歉,陆某昨晚少眠,今日起的晚了。” “无妨无妨。” “话说,您今日来找在下是有何贵干?” 李夫子抛给陆离一个“你还跟我装”的小眼神,笑道:“陆道长,您就别跟我见外了,我都懂的。今儿一早,皇上派人来给我传消息,说是狐妖已经被城隍捉拿归案,还说是我提供给城隍的信息才使得狐妖伏诛。” “嘿,我就一普通书生,哪懂得这些捉妖道道的。再说,我也不认识本地城隍啊。于是啊,我就想到了您。这不,老早带着东西来看您了。” 李致远兴奋地从身后提溜出两大袋子,举起左手那袋:“这边是给您的,都是些大米和油盐。” 又举起右手那袋:“这边是孝敬给二爷的,都是些鸡鸭鱼肉。” 陆离急忙拦住自来熟一般想要进入的李夫子,微笑道:“在下帮助昔日故人,怎好受礼?李夫子还是快快带着这些回去,与家人享用吧。” “不行不行,送都送了,我家里不缺这点东西。” “那怎么好……” 两人互相礼让间,一道黑影迅速飞来,叼住其中一个袋子往里跑。 “没事的李夫子,你给我的这袋我收下了。” 陆离回头一看,却见是二爷带着袋子跑到后院了。 李致远愣了一下,而后抚须长笑:“哈哈哈,您看看,还是二爷识货。我这可都是上等的鸡鸭鱼肉和大米油盐,怎么样,您给收了?” 陆离无奈叹气,哪有受礼受一半的道理,只能照单全收了。 接过另外一个袋子,道人拱手致谢:“改日必将登门拜访。” 李致远脸上笑开了花:“好说好说。话说回来,道长是该上我家吃顿饭了。不说别的,就我家那丫头可想你了。” “红红吗?”陆离轻声呢喃一句。 记忆又回到那年在荆都小院时,一个小女孩一遍遍重复读《三字经》的故事。印象中的小女孩声音软糯,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就是总也记不住。 那软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又渐渐与李夫子的声音重合。 “道长?道长?” “啊。” 道人出现一瞬的恍惚,待回过神来,温声道:“若有时间,必定登门拜访。时候不早了,李夫子该回去和家人享用午餐了。” “那行,李某告辞了。” “对了李夫子。” “道长还有何事?” “我来到洛阳的事,先不要往外传,起码不要让除你家人以外的人知道。” 虽然不知道陆道长的具体用意,但李致远相信,按照道人说的走,准没错。 “好,李某晓得了,告辞。” “李夫子慢走。” 送走李夫子,道人默默关上门窗。 现在,是清理家中余孽的时候! “二爷,我有说过那礼可以收吗?” 鸡的惨叫声,传遍方圆十里。 李府内,王氏做好了一桌的美食,等着丈夫回来。桌子边上的小女娃有好几次趁妇人不注意,偷摸把手伸到食物上,想要偷吃。 都被妇人发现,给打了回去。 “红红!你再敢偷吃试试!知不知道你爹他刚刚躲过了砍头之罪,我们得等他来再吃!” “砍头是什么?好玩吗?” “……” 王氏觉得有必要给孩子普及一下相关的法律法规知识了。 “娘亲,你说说砍头是什么啊?是把头砍下来再装上去吗?我见集市上有人玩过,可好玩了。” “……红红,砍头不是集市上那种,是……” 就在妇人苦口婆心教育孩子时,一道人影从外头一步三跨走进来,裹挟着春风一般愉悦。 “你个死鬼,老娘在这做了一桌子饭菜你不回来吃,跑出去干什么!” 王氏见自家相公回来,匆匆赶上前抱怨。 “娘亲,死鬼又是什么?” 小女娃又在旁边问了一个问题,这年纪,正是最好学的时候。 可惜她的父母并不搭理她,只是浓情蜜意地缠在一块。 “哎呦,娘子错怪我啦。我是去找恩公答谢去了。” “恩公?哪来的恩公?” “你不会真以为你相公我有神力,能找到那狐妖吧?当然是另有高人啦。” “快说,是谁?” “我认识,你也认识。” 王氏一脸狐疑:“我也认识?街对面那个算命的?看起来是有一副高人相。” “……” 李夫子的脸黑下来,拿的什么臭鱼烂虾和我陆道长比。怕王氏猜不到,又神秘兮兮补充一句:“红红也认识。” “红红也认识?” “我也认识?”小女娃歪着头,跟着说了声。 这下王氏更疑惑了,搜遍脑海也找不到这么一位人物。 也不怪妇人,距离道人离开荆都已经过了三年,能对道人印象深刻的人怕是不多。 见娘俩都猜不出来,李夫子也不卖关子,大声道:“哎呦,就是陆道长嘛。瞧你这记性,你现在做的菜还有几道是跟人家学的呢!” “哦,原来是那位小道长啊。”妇人如梦初醒。 “咦,是师父!”小女娃激动大喊,眼里闪闪发光。 “什么?!陆道长到洛阳了!!” 李致远闭着眼,颇为享受娘俩被震惊的氛围,就是有点怪,怎么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男人的声音? 李致远忽的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却见杜子帆怔怔站在庭院中,目视着他,一动不动。 李致远也懵逼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道长,我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