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天气有点瞬息万变，早上刚起床时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待到道人出门时，转瞬间乌云密布，空气中的氤氲汇集，隐隐有下暴雨的趋势。 陆离想了想，低头小声道：“二爷，你擅长五行之术，有没有办法把这雨给收回去。” 山鸡抬头，一脸呆滞之相。 “不是哥们，你当我雨师啊？说下雨就下雨，说不下就不下的？我现在只能控制江河湖泊的水，还控不了雨。” “哟，二爷是‘现在’控制不了，也就是说将来或者以前可以是吧。” 道人调侃的语气令山鸡幽幽转过身子。 这小子，话里有话，搁这打探呢。 唉，要换做以前，老子能给这片天掀开…… 山鸡略微思忖一下，没有隐瞒：“对啊，想当年我可是叱咤九州，名满天下……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陆离点点头，道一声“二爷威武”，急匆匆返回房间取油纸伞。 出来时看着阴沉的天气，不免担忧：“不知道王婆婆带伞没？” 老妇人出去的比他还早，眼下要找到老人家送伞，估计是难得很。 陆离摇头一叹，人各有命，大不了老人家淋雨回来时，再叫二爷这妙手神医瞧瞧就是了。 说着，踏步向前，山鸡摇摇晃晃跟在后面。 即使是恶劣天气将至，也不能阻挡两个吃货真挚的心。 还是先前的包子铺，人却少了很多。因为看着快下雨的缘故，多数人都是要张牛皮纸打包带走，或者当场囫囵吞枣吃光，只有少数的还是悠闲地坐在席位上，慢吞吞地吃着。 陆离环视一周，发现那些吃相优雅，不疾不徐的都是带伞的，而另外那些行事匆忙的则是没带伞的。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伞，也觉有趣。 就因为一把伞而如此安逸，焉能知道待会下的不是倾盆大雨？ 暴雨之下，众生平等。无论带伞与否，总会有淋湿的地方，只是或多或少。 陆离没有近前去和摊主搭话，只坐在一处空位，静静等他忙完手中的活，旋即慢慢挥手示意。 “哎呦，您可算来了。” 胡老三屁颠屁颠地跑来，小胡子抽动，显得很是兴奋。 “今儿个吃点啥？” “照旧。” “好嘞。” 胡老三刚转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认真说道：“这次我来请客，道长可莫要再推辞！” “哈哈，一定一定。” 这句话像定心丸似的落入胡老三心里，汉子脸上笑开了花。 不过一会，包子上来，道人享用。 四下无人无客，胡老三闲的乐呵，搬了张凳子坐在道人身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您今儿个出来是何贵干啊？” “想去如梦馆听听曲。” “哎呀，那可有点远了，从西城区到东城区走路怕是要两个时辰。” “无妨，多走路有益身心健康。” “看这天，要下雨了。” “没事，带伞了。” 陆离吃完一个包子，抬头看向胡老三，好奇道：“店家去过如梦馆？” 汉子尴尬摆手，干笑道：“我一个糙汉子哪懂得听曲儿啊，不过听我这里的客人提过一嘴，就一时兴起聊了聊，略知一二。” “要说这如梦馆啊，那可是洛阳首屈一指的青楼。你要问那些文人士子，富商官人，没一个不认识那里的。” 陆离皱了皱眉，念叨道：“青楼？那不是听曲的馆吗？” “啊哟道长，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白天下午放曲，晚上开门接客，两不耽误嘛。” “原来是雅俗共赏。” “嘿嘿，道长用词精辟。来我这吃饭的那些文人，没一个不夸如梦馆的，说里面姑娘能歌善舞，抚琴弄曲亦不在话下，到了晚上还婀娜多姿呢。洛阳人皆传如梦馆可比教坊司，甚至略有胜之。” “哦，这胜点在何处？” “它便宜啊！” “……” 似乎是意识到道人的无语，胡老三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不过啊，要去这如梦馆，规矩可不比教坊司那边少。” “在下也是第一次去，烦请店家告知。” “您是去听曲的，那就得白天去，您要听谁的曲儿？” 道人想也没想：“云清姑娘。” “嘿，您还真会挑，云清姑娘确实是洛阳一绝，教坊司都想挖她呢。不过，您要听她弹曲，怕是有点难。” “如何？” “首先，入馆得要入场券，这个收您十文钱。如梦馆共五楼，一楼是打茶围的，需得交点茶钱，收您一两白银。然后二楼不用钱，那是快活之地，只是上楼时脚步得放轻些，不能搅扰了那些个达官贵人。三楼才是听琴处，只要你再交一两就能上去。” 说到这，胡老三顿了顿，接道：“不过恕我直言，三楼的琴师技艺一般，要想听，您得上四楼，那里都是技艺高绝的，云清姑娘也在四楼。只是这四楼的琴师们都单独设台子，每个台子琴师不同，价格不一，云清姑娘最贵，在她那边听曲要收您五两。” “那确实蛮贵的。” “嘿哟，贵有贵的道理嘛。传闻那云清姑娘秀手一抚，琴声时而婉转，时而激昂，百转千回，叫人断肠啊。她弹奏阳春白雪时，能叫那三月雨倒流，天气转瞬即晴；她弹奏高山流水时，能叫人身处锦绣山河，听泉水流响，观高山仰止；她弹奏梅花三弄时，能叫洛阳百花齐放，争相斗艳。” 话至此，汉子眼睛里都在闪着光。 “您说，这么个奇女子，这么个曲儿，值不值这五两？” 陆离想了想，如果确如店家所言，那很值。 “店家了解如此详细，不简单哦。” 道人冲胡老三揶揄一笑。 汉子当即红了脸，支支吾吾：“哎呀，这，这不是为了日后做准备吗？别看我胡老三现在没钱，以后有钱就可以去一观了不是。” “嗯，店家言之有理。” “时候不早了，您要想去听曲，得抓紧了。云清姑娘每日只奏三首，而且仅在上午出台。” “好的，在下晓得了。” 陆离收拾一下行囊，道了声谢，朝前行进，却听后头传来一句。 “对了，道长，如梦馆不欢迎山鸡啊。” “唔，晓得了。” 陆离低头，小声道：“二爷，委屈你一下，来这里坐坐。” 话语间指了指自己的褡裢。 山鸡斜视一眼，没说什么，飞了进去。 就这样，一人一妖相伴走着，前往东城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