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店家,来几碗好面。” “好咧,来咯。” 店家将手巾一甩,跑进后厨,没过一会就端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面。 “几位慢用。” 三个汉子道声谢,便也开始享受,期间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闲谈趣事。 “嘿,你们知道不,昨天啊,那西门大官人好似改了性子啦,疯狂地做好人好事啊。” “哎,这个我知道,我今早还在街上看见他扶一个老妇人过路呢。哎呦那微笑谦逊的样子,我感觉我都不认识他了。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上天惩罚了?” “嘿你还真别说,有可能。知道他以前祭拜的那黄风大仙不?我知道那庙在哪儿,前几日去看时,你猜怎么着。那小庙子被毁了,砸的稀巴烂哦。只剩下一个木柱子,上面好像被人刻过字,但看不清了。” “嘶,不会真的有神仙吧。” 几人的交谈声一分不差地落入店家耳中,正在忙碌的身影一顿,错愕看来。 店家满脸的惊骇,心里则是掀起狂风暴雨。 不会吧,莫非真是…… ———— 几个月后,西门青好事做得越发顺手,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他开心个好几天。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被那舍利束缚。 不过依旧在行善事,做好人。每次在街上碰到街坊邻居们,也会顺手打个招呼,一派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镇上的人们也不再惧怕于他,也能很自然地回应他的问好。 往日作恶多端的西门大官人变成如今乐善好施的西门大善人,实在叫人唏嘘不已。怕是外乡人来到此地,也绝不会认为此人原先是个泼皮无赖。 变化的也不只他一个,比如还有些人知道南山上的黄风大仙庙被拆了,又比如镇里的土地庙内,土地公神像下方多了一座神台,多了一尊神像,黄鼠狼模样的。 寻常人家里闹些鼠患的,只消去烧几炷香,拜上一拜,当晚老鼠的动静就没了,灵验得很!因此那小神像下面的香火也是络绎不绝。 更有一件神异到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事,便是土地公托梦。 不是一人,而是全镇人。 每个人都在那天晚上梦见了土地公,土地公也只说了一句话。 “镇子要改名,名字由尔等定夺。” 第二天一早,镇上人们便自发聚集一块,商讨这新的镇名。 大会上,每一个人都在描述自己的想法。 有老先生,有小孩,有妇女,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新名称,可却迟迟推选不出新镇名。 也就是这时,那位唯一和陆离有过接触且打过赌的店家出场了。 他向村民们讲述了陆离的故事,说了西门青对道人的为难,说了道人半夜消失很晚才回来,也说了道人和自己的赌注。 他心里知道,这赌约是他输了,那个恶霸西门已经消失了。反倒是自己,永远欠下了那道长几十文的房钱。 村民们听了这故事,纷纷拍手叫好。 于是乎,无言镇有了新的名字,仙游镇! 说是有位神仙路过此地,点化了西门官人,收服了黄风大仙,以致于现在仙游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陆离的名字却是无人记得,只用了“小神仙”三字概括,被仙游镇村民口口相传。也许就连他本人也想不到,自己一路走来听了那么多故事,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人口中的故事。 世间万事玄妙变化,焉能一口道尽哉? ………… 而别人口中故事的主人公陆离,此刻依旧在进行自己的游历。 跨过了无言镇的南山,陆离一路行来,奇绝风景不断,除了颇费脚力,倒也真如那农户所说,山光水色连绵,不虚此行。 经过一道瀑布,被当地人唤作九天泉。 据他们所说,似有泉从天上来,应是天上落仙露。一条白色匹练从半空直坠,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掬一捧泉水,入口是温润的甘甜,沁人心脾。 过了这九天泉,便是一座高山,名曰猿不攀。 山上不乏茂林修竹,好树多,长势旺茂的古树更多。可哪怕是这样,依旧是有着连猿猴都不敢攀登的名号。 足见山势之险,山峦之峻。 二大爷本来是提议绕着走的,能省去不少时间。但陆离怎会错过这等奇景,山坡陡峭,陆离不带羊驼,只带着二爷步行。 一路走到山顶,用了一天,在顶上睡了一觉,睡醒便看见日从东来,红日大光照耀世间。 天上只余一抹纯粹的嫣红,独自站立山头,脚下群山层峦叠嶂,最高却也只破开云层一点,唯有自己所处之山,才是方圆最高的绝顶。 风声渐渐呼啸,从脸颊刮过的疾风都变成了少年的豪情。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若是听了二爷的建议,恐怕是看不到这难得的美景的。 就连二爷也被这自然惊住,默默欣赏,不再催促。 在山顶躺在草地上休闲,数着天边云朵,没有人催促,也无需太多的烦躁,等到太阳变烈,陆离拾掇一下,便也下山了。 下了山,草泥马还在原地乖乖等候。 就这样,一人一鸡一羊驼绕圈走过了猿不攀。 旅途上,又经过土匪众多的愁不断。 倒是有幸碰上一路行商,据这些商人介绍,愁不断是因为这段山路土匪寨子多。不止商人愁,行路人也愁,所以名曰愁不断。 果不其然地,跟着这帮行商,碰上了几路土匪。 有好说情的,就道自己家徒四壁,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便也给过去了。 也有不好说情的,即便你再怎么哭诉,也要抢你一两钱银子。 其中有些土匪也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 商人有商人的苦楚,草寇有草寇的无奈,哪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是人各不同罢了。 好在陆离穿着不华丽,再加上是个道士,没土匪好意思抢他。 就这样跟着这队客商,一直走过了三个土匪窝子,才慢慢看到空阔平原,还有那处立在远方的界碑。 “道长,行路终有时,就此别过。” 客商头子朝陆离行了一礼。也许是因为刚刚被抢劫过了,语气有些难听。 陆离倒不介意,施施然还了一礼,温声道:“还请诸位慢行。哦对了,敢问李老可是青州人士?” 客商头子姓李,是名老者。 此刻被陆离问到,老者慢慢说道:“是的,老朽是青州本地人,怎么了?” “哦,在下是来青州游玩的,就是不知青州有哪些神秀山峰值得一去,故而想向李老求问。” “喔,原来道长是想问这个啊。嗯,我青州地界倒是有两大名山,道长可以一去。” “不知是哪两大?” “海上第一山‘牢山’,还有天下第一山‘岱山’。” “受教了,光是闻名便已神往,多谢。” “客气。” 客套完后,陆离便与这队商人分道扬镳,走自己的路去了。 只是路上目光游离,对周围的风景倒是不大关心了。 眼光游离间,心神飞驰。 师父说过,灵剑山在青州,可如今有名的山都不是这名,看来……应是隐世仙山了。 “唉,难寻啊。” 陆离长叹一声,这不靠谱师父,只说山在青州,却没说青州哪里,又需自己一番苦找。 就连给自己的那地图,也没人家杨圣手送的一本《舆地纪胜》有用。 摊开舆地纪胜里的地图,找了找,在青州地界靠海的一角找到了牢山,在内里找到一点,是岱山。两者间隔,怕是有三百多公里了。 地图看着看着,脚下忽然出现一片黑色,再抬头,原来已经走到青州界碑前了。 看着眼前的石碑,心里再度记下一个记号。 元初二十三年三月初,陆离与二大爷与草泥马,共游至青州。 这次,没再漏下二爷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