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泥泞不堪,槲寄尘走得两腿都是泥。 雨后的空气更清新,小草变得青翠欲滴,露珠晶莹剔透地挂在草尖,树叶下。 蝉蜕被雨冲刷,落在地上。 没能顺利脱壳的蝉,已经随着雨,重新没入地里,但它再没了重生的机遇。 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也会走岔,槲寄尘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愚笨。 仰天叉腰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重新踏上寻人的路程。 邵禹和李宿泱听说了他的事,去探望了昏迷的木随舟他们,槲寄尘不在,他们自然要对木随舟多上心一点,不然要是有人趁其不备,害人怎么办! 吴府来人了。 本来吴言他们一行人都被槲寄尘给解决了的,没想到阿笙无贼心不死,又继续派了人前来。 才刚到寨子就不知从哪探查到,原之野昏迷不醒的事,非得把人带走,自己看着。 安南只认槲寄尘交代给他的事情,自己亲自照料,不让把人带走,硬要带走,把就生死不顾,别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就行。 被这么一激,吴廉才放弃了。 虽然被逼着来这寨子,也很想弄死这个导致他们一行人死的死伤的伤的罪魁祸首,但还有好多门派的人在这里呢!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意孤行去接过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保不齐还没等回到吴家堡,自己就死在半路上! 于是,吴廉勉为其难的暂时妥协答应了安南的要求,只能探望,不能把人接走。 等到天快黑了时,白云宗的人也来了。 原之野若还醒着,看见来人就会知道这个假惺惺来看望自己的人,就是当初陷害他们的凶手! 云清衣和吴廉假意寒暄着,从吴廉嘴里套了不少话,知道原之野和木随舟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如此,自己就好借刀杀人了。 人都在这个村医这里,要是死了,槲寄尘有命回来,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样一来,就算这个吴廉再怎么讨厌原之野,也会打着吴府的名义,替他讨回公道。 那么,这个寨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毁掉了。 云清衣心里默默盘算着,嘴角不经意间翘起,好似酝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龙黎一见云清衣就有一种亲近感。 云清衣长得白嫩,把玩扇子的时候有一种书生气,谈吐也得体,龙黎没了平时的大大咧咧,变得矜持起来。 龙暮却相反,当云清衣朝他笑着问候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厌恶感,这倒让龙暮自己都产生了不解。 和其他门派相比,七星教只来了几个人,倒是和这些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格格不入了。 玄色的道袍披在身上,拂尘斜持在手,开口闭口的一句“无量天尊”让龙黎跳脱的性子都沉稳了起来。 有一人格外显眼,年纪虽小,却仿佛仙人一般,就应该是他那样天生的道骨仙风,即使站在泥地里,也纤尘不染。 “小道君,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龙黎。” 那人言简意赅道:“卜渊,” 配合着单手行礼,拂尘一扫,龙黎顿时深感兴趣,追着他问东问西。 奈何卜渊就是那样冷着脸,话又少的可怜的一个人,把龙黎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最后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村长正焦头烂额的在祠堂里跪着沉默祈祷,手都快摇出火星子了,也没得到列祖列宗的丝毫提示。 一干人挤满了祠堂外的前厅,村民们议论纷纷,声音嘈杂得像在集市上。 龙暮看着那一层层放着的牌位,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良久,才对着村长吐出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吗?” 平常不怎么对付的安洋,在此时也没对他反唇相讥,只叹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村长,拦不住的,顺其自然吧!” 村长老泪纵横道:“只要不伤村民,其他的,就随他们去吧!” 安洋沉痛道:“是,那我这就给他们传话去。” 村长点头应道:“嗯,去吧,顺便也告诉村民们不要招惹他们,正常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别管。” 龙暮紧跟着提出:“对了,那个人是老祖选定的,他们也不能伤他,还有那两个昏迷的人,也不能碰。” 安洋只“嗯”了一声,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村民们得到消息,有的怨恨,有的咒骂,大多数人都纷纷责怪龙暮和槲寄尘,认为是他们把灾祸带进寨子的。 但也有少数的年纪大的理智的人知道其中缘由,让他们各回各家,自己留下有事找村长商量。 各路江湖人士把寨子外围的大坝占了个密不透风,几个领头的也是你来我往,争执不休。 各弟子蠢蠢欲动,一场大战蓄谋已久,一触即发。 树叶飘落满地,残花断枝到处都是,茅草的屋顶被掀翻了好几座,人群推推嚷嚷,喧闹不止。 云清衣带着白云宗的人躲得老远,看着这些满身泥泞的人,嗤笑道:“看他们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平时不是自称江湖侠义人士吗,现在嘛,倒是和无理耍赖的泼皮有什么区别?真是好笑!” 同样离人群远远的,还有卜渊几个人,可他们却不是看热闹,也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纯粹就是不想凑热闹。 本来这西南他们就不想来的,耐不住有人一再邀请,才勉强来的,自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 村民们谨遵村长的叮嘱,不理会他们的,早早关门睡下了。 任凭他们在寨子外吼叫,不理会,也不敢理会。 长夜漫漫。 槲寄尘走了一天的路,可还是没有木清眠半点消息。 忍不住泄气地想:他莫不是后悔了,所以才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在漫漫长夜里,槲寄尘思绪万千。 不停地在“主动离开”和“被人挟持”两个选择中徘徊,反复煎熬着。 夜路难行,可槲寄尘就是停不下来,只要一想到木清眠是后悔了主动离开的就心如刀绞,只能安慰自己他有苦衷。 等到终于走不动累倒在地的时候,槲寄尘什么也不管,干脆就那么躺在水洼里,不介意自己满身泥水。 抬起胳膊,遮住眼睛,遮住绵绵细雨,遮住惆怅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