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这一行人，虽然没有直接打出钦差的旗帜。 但是随行的千牛卫，可都是朝廷精锐。 一般老百姓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眼前这些盗匪，可是经常跟官兵打交道。 他们肯定心里有数。 凌远问道：“你们就没发现，我这队伍的护卫，不是普通商人用得起的？” “你们胆子就这么大，连朝廷的队伍，都敢碰一碰？” 为首的几个俘虏一阵摇头。 “这位小官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且不说朝廷兵马，就没有太能打的，多数时候还不如商队护卫。” “就算你们真是朝廷的精兵，那去给盐商帮忙，又有什么奇怪的？” “盐商背后有靠山，这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那靠山随便动动手，派些兵马去护送盐商的商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凌远瞬间明白过来，这大宣早就烂到骨子里。 估计往年的时候，也经常有各地的大商人，去让朝廷派兵护送。 倒也难怪眼前这些盗匪，对于这场景见怪不怪。 所以被秦宁给忽悠了，见到自己这钦差的队伍，压根就没有多想。 凌远换了个话题。 “那你们老家情况如何，又是怎么沦落为盗匪的？” 说起这个事情，那些俘虏的态度好了许多。 “哎，还能是因为什么？” “老家连续几年，不是发水，就是旱灾，朝廷的苛捐杂税又没有停过。” “不落草为寇，又能如何？” “可惜啊，我们不久前听说朝廷出了个小凌大人，据说是爱民如子。” “我们老家当初若有这样的好官，我们也不必出来。” 听到俘虏们夸奖凌远，旁边几个千牛卫面带笑意，拍着手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果然没有眼力见，你们可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俘虏们一愣，纷纷摇头：“他是谁啊？” 千牛卫们这才指着凌远说道： “这位就是你们口中的凌大人。” 俘虏们闻言，先是又一次打量凌远，眼中满是不信。 但他们转念一想，千牛卫似乎也没必要骗他们。 于是都跪在囚车里磕头。 “原来是凌大人在此，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凌远先是瞪了那几个千牛卫一眼。 这些人暴露了他的身份，很多事情就不好问了。 然后他才对着俘虏们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不过俘虏已经不敢造次，就算重新起身，也低眉顺眼。 不管凌远问什么，都战战巍巍，再不敢说实话了。 凌远见状，也只能退了出去。 转手叫来田文静。 “你进去问问他们，搞清楚他们都是从哪个县出来的，县里又有多少流民。” “流民之中，又有多少落草为寇。” “然后把数字统计出来告诉我，我倒要看看，这大宣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 田文静不敢怠慢，立刻靠近囚车问了起来。 换了个人后，俘虏们也轻松起来。 几乎是一五一十，把这些问题都回答了。 田文静很快走了回来，不过脸色却不好看。 他将记录下的数字递给领圆润，然后叹气道：“凌大人，没想到我大宣的情况，竟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田文静此前在南州做县令，南州虽然也遭过灾情，也多有大户吞并田地的事情。 但南州毕竟是北方少有的重镇，百姓的日子总还过得去。 而这次听到那些俘虏的说法，田文静才总算明白，南州居然只是个例。 其他州郡的情况，简直是触目惊心。 田文静等凌远看完，才开口道： “据那些俘虏所说，不少州县，都是富者连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啊！” 俘虏们的原话，自然不会这么文绉绉。 不过意思却差不多。 凌远点头道：“等我回京见了陛下，自会跟她说起此事。” 田文静颇有些天真。 “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只要陛下知道实情，定然厉行改革。” “到时候百姓好日子，可就要来了。” 凌远心中一阵摇头。 要进行改革，哪里有那么容易？ 毕竟有人说过，这触及利益，可比触及灵魂还难。 让世家大族把土地吐出来，这谈何容易？ 一旦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了。 “陛下就算要对乡绅和世家大族动手，恐怕也要等到击败匈奴再说了。” 接下来几天，队伍一直默默北上。 因为徐统领心中有气，一直不许千牛卫向京城报告情况。 而各地州郡，因为天降大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大宣朝廷，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日下朝会，女帝对着朝臣问道： “几日前，杭州凌恒的奏折就已经送来，说凌恒已经带人北上。” “此后这几天，怎么没有消息传来？” 大臣们对视一眼，全都摇头。 “回陛下，我等不知。” 女帝眉头微皱。 最近朝廷的重心，都放在北方。 这才刚入秋不久，大宣北方各地，都天降大雪。 那更靠北的匈奴，情况只会更严重，要冻死无数牲畜。 放在往年，这就是所谓白灾。 匈奴人遭灾，就要南下劫掠。 而不久前，朝廷才刚刚跟匈奴起了冲突，所以匈奴人南下的概率，那就更大了。 所以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杭州的事情。 尤其对于女帝来说，凌远南下杭州，整个事情都在她的手心里。 不管是凌远彻底压服盐商，把积欠的税银讨要回来。 还是盐商大获全胜，让凌远吃亏。 她这个女帝，都稳坐钓鱼台。 所以本也就无需关心。 但眼下这情况，可有些不对劲了。 “莫非是因为各地大雪，引出无数盗贼，这些盗贼们攻击了凌远的队伍？” 女帝心中一紧，连忙抬头对着计华说道： “你速速传令，从京中分出一批兵马南下，去探查凌远他们的下落。” “若是路上遇到盗匪，那么就直接剿灭。” 计华闻言，似乎毫不意外的样子。 “陛下放心，臣这就下令派兵，凌大人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女帝这才点头。 “如此就好。” 群臣退出去之后，几个大臣围住计华。 “刚才陛下对那个凌远，也有点儿太关心了吧？” “不过是几天没有消息，就要派兵过去保护。” “凌远这小子，还真是受陛下信任。” 计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恐怕不是信任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