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晁又行起正礼:“这位……大人,求你救救我儿,我愿附上吉鑫记所有产业换我儿一命。” 吉鑫记是他毕生心血,纵然不舍也没有任何办法。 对方既要帮忙,就必有条件,他除了吉鑫记,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呢? 钱还可以再挣,孩子没了却是父母心头永远的痛,所以他并不犹豫。 元曦这才想到自己未做自我介绍,便报了王校尉副手身份。 她又瞧了一眼宋楚渝,见宋楚渝并不打算报家门,又开始纠结了,她不知如何应下这人情交换。 宋楚渝看出她的为难,便出言说道:“此事以后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救醒。” 语气平淡,无波无澜。 然韦晁却听出些许威严,忍不住抬头看,才发觉那男子虽未做介绍,可自带一身贵气,仔细看,似乎还有些眼熟。 宋楚渝见他不答,又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草民没有异议,只要能把犬子救回,怎样都行。” 只是心下也疑心怎么官员中还有方士,便又看眼元曦。 元曦没有骗他,她确实能看到正东方向上的黑气。 这黑气不像冤魂索命聚集所致,更像是孤魂被刻意引到这里所形成的。 要知道,生人的魂魄于鬼怪而言可谓一顿美食。 魂魄稳当,鬼怪难侵。魂魄不稳,鬼怪受了引导,嗅着气息便来了。 她愈发肯定韦进时是被人做局,只是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逼得对方如此行阴损之事,这手段不一般,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 现下也只能见了韦进时才知道详情如何。 元曦步履沉重地随韦晁走向东院。 步入东院,元曦所见的黑气比前院更幽深些。 其他人看不到,但阳气十足的宋楚渝和煞气十足的王崇致都觉得明显的违和感。 “有点冷是吗?从时儿生病以来,东院便愈发冷森。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天气缘故,但是出了远门就不这样。方才听袁大人所言,才知这是邪祟……”韦晁似有些忌讳,说到“邪祟”时音量不觉降了下来。 “不是冷,”王崇致道,“是感觉有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又看向宋楚渝问:“你呢,你觉得冷还是反胃?” “都没有。”宋楚渝眼中晦暗不明,“我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悸,还有些莫名的难过。” “这便是能控人心魔的邪物了,说它是鬼气,不如说它是‘畏’,它与怨气一样,都是孤魂留下的。但和怨气不同,怨气会放大人心中的不甘,它会放大人心中最畏惧的一面。若心志受到动摇,加上体弱,那魂魄就会受孤魂侵袭了。” “韦老爷早年行商,是不是经常风餐露宿?” 韦晁点点头,早年未发迹时他经常闯南走北,吃不饱穿不暖。 “所以韦老爷怕冷,这是藏在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但它能挖掘。只是你现在不缺锦衣玉食,所以于你无碍了。” “原来如此。” “至于王大人……”她又看向王崇致。 王崇致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说了。” 他常年得罪人,过着刀头舐血的生活,他不是不怕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只是没办法。他也无碍,应当是因为他心志够坚定。 王校尉的恐惧她能理解,但瑞王的心悸和难过从何而来? 她似乎又窥到他的另一面。 他被人伤过吗,或是如履薄冰,或是有人威胁他? 这一面又与梦中那傲气少年有许多不同。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打算说,她现下也不会问。 “袁大人,这可有办法驱散?”韦晁见白面郎君在皱眉沉思,心下也有些局促。 元曦回过神来,眼下韦进时的事要先解决。 “有,待我先看看韦公子情况,便可驱散。若是韦公子梦魇严重,还得先帮他稳住心神。若是不严重,我直接将这黑气散了。” 韦晁见她胸有成竹,也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他带着三人穿过院廊走到韦进时的卧房前,抬手推门进入了房内,哪知门才开,面前就砸来一个茶盏。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茶盏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众人抬头却见一双哭红了的妇人的双眸。 “你们究竟想怎样,我儿都这样了,你们到底还想纠缠到何时?” “夫人,不是,他们是来救时儿的。”韦晁赶忙上前宽慰。 “救救救,怎么救。若不是他在书院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怎会这样?”刘英不听任何解释,心中只燃着满胸腔的怒火。 她张开双臂拦着众人不让他们靠近躺在床上的儿子。 她坐在床边陪儿子越久,便越发害怕儿子会离她而去,那痛彻心扉如何都抑制不住。 “韦夫人,我们真的是来救韦公子的。”元曦温声上前道。 她见不得母亲落泪,不管是谁的母亲,她都不忍心。 似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刘英也冷静下来,却还是有些堤防:“你如何帮我儿?” 元曦示意,韦晁将下人遣退。 她将方才与韦晁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见刘英虽还失神但到底眼底浮上了希冀,便不自觉蹲下安抚道:“我有办法救韦公子,但夫人需得配合我。” 刘英望进她深邃的眼眸中,莫名对她产生了信赖,像是受了蛊惑般不自觉点点头,放下了双臂。 元曦这才看见躺在床上的韦进时。 韦进时两颊凹陷,若是不说他才病了几日,元曦还以为他已经昏迷许久。 虽是在沉睡当中,眼底却有一片青黑。 但细细看来,他虽瘦得不成人形,也无甚身材,但面容依然洁净,也未有什么胡子拉碴,鬓角也很整洁,可见家人对他的照料不曾懈怠。 他紧抿双唇,眉头紧簇,眼皮时不时地颤抖,似乎是在和什么做斗争。 元曦只觉得他有些眼熟,细想好像那日他也同傅渊、王行远他们一起在茶楼中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