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骞和谢长莲没来。 元曦就这么在客栈里躺了三天，芙蓉村的村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小二生怕她在里面出什么事，来敲了好几次门。 可她一概不回应，只直板板地躺在卧榻上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想到一些事情时会流下眼泪，枕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第三天深夜时，芸娘又来了，见她还是两日前的那个姿势，也觉察出些不对劲来。 “郎君可是有什么心事？可与芸娘说说。”芸娘坐在床边低声问道。 元曦睁着眼睛呆呆望着房顶，还是一言不发。 芸娘深深叹了口气：“郎君，你父母若是知道你如此，必会十分担忧。” 元曦终于有些反应，她微微动了下手指，将头转向芸娘，扯着干涩的嗓子问：“芸娘，若是庭芳有一天见到你们，却没将你们认出，你可会生气？” 芸娘愣了愣，想想便明白了是什么事，只轻轻抿着嘴笑：“我若是活着，应是到了能当你娘的年纪。郎君没当过爹，自然不懂，我们是懂的。郎君真是傻孩子，父母哪会真的同孩子置气呢？” “不会吗？” “当然不会的。若说我日日夜夜伴着庭芳，她认不出我便罢了，我高低得揍她一顿。可这八年来，我到底未能陪她一日。莫说她认不出我了，即便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定能认出她。我若真能见着她，欢喜都不够的，怎会浪费时间置气呢？” “真的吗？” 见她傻里傻气的样子，芸娘忍俊不禁：“真的呀。我们分开的时间比我养育她的时间长得多，若是要求她一见面要认出我，是不是太过分啦？若都能认出，便不会有那么多孩童被拐归不了家了。郎君你说是不是？” 元曦翻了个身，背对着芸娘闷闷地嗯了一声。 芸娘像是猜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问：“郎君的父母，可是老三夫妇？” 元曦又翻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芸娘，虽还是一言不发，芸娘却从她目光中看出了些期待。 “若仔细看，郎君和三嫂是非常像呢，尤其是这双眼眸。”芸娘微微停顿。 “为何叫他们老三夫妇呢？”元曦坐起身来，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老三说他在家中排行第三。” 是了，元曦有两位伯父，皆是战死在沙场，父亲排行第三。 芸娘见她双眸放亮，像极了一位等着听故事的孩子，便接着往下说。 “三嫂刚到这时，我们便发现她和我们北方女子不太相同，说话总是柔声细语的，还带着些有趣的腔调……” 芸娘滔滔不绝，元曦也听得很仔细，时不时插嘴一两句。 自她从镇国公府归来，最怕的便是爹娘死后还要受苦。但在芸娘陈述中，爹娘似乎日子过得很轻松。 “偶尔她还会说一些旧事，听说她有个十分调皮的女儿，喜欢上山下水不说，还喜欢摸鱼斗蛐蛐，经常把自己折腾一身伤。” 元曦神色微赧，有些尴尬。 “不过，三嫂却是十分想念你们兄妹的，说若能等到你们，也算了了心愿了。你瞧，天下父母皆是一般想法。”芸娘似有些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元曦却敏感捕捉到了芸娘话里的称呼。 “芸娘，我爹娘身边可出现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哥哥年长她六岁，若是那夜一同出了事，应当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芸娘摇摇头：“没有呢，自始至终都只有老三夫妇，怎么，你们是兄妹三人吗？我还以为只有你和你妹妹呢。” 没有兄妹三人，只有兄妹两人。她是妹妹，那么爹娘在等的除了她，就应当还有兄长了。 心中大石一时不知应放下还是提起，如此说来，还不知道兄长如何了。 若兄长无所求无所愿，前去往生了也有可能。 或者兄长并未出事呢？或许那夜兄长并不在家，因此爹娘才会等他们兄妹。若是已经往生了，爹娘便不会等了。爹娘是鬼魂，所以…… 芸娘见她眼中又绽放光彩，虽不知为何，但也知她不会再钻牛角尖，便放下心来。 屋外鸡鸣声又响起，芸娘只好与元曦道别：“小郎君，实话同你说，自那夜你走后，老三夫妇再也没来过，你也莫要再等了。若是我见着他们了，也告知他们你过得很好，长得很俊，让他们也安心。往后你若是有空，你便回来碰碰运气，有缘自会相见的。” 元曦知道了父母的消息，心中已然不那么郁结了，便爽朗说了句：“好。” “小郎君，忙你的事去吧，莫要在此耽误了。”说罢，芸娘离开了卧房。 元曦点点头，但还是坐在卧榻上。 爹娘若是在等她和兄长，为何不在雁归山下或是在元平等呢？ 选了这么个离元平和雁归山几千公里的野山脚下，若是他们兄妹都没路过，爹娘岂不是白等了吗？ 莫非他们也是被怪道士引来的？ 还有梦中爹娘说的兵符一事，是否与家人之死有关？ 元曦越想越头痛，捏了捏折扇，决定加快脚步去京城探探。 当日她便退了房重新启程。 去京城必定又得路过肃州，于是当夜她又来到了肃州城。 和前几日的平静不同，她刚到城外便见城墙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兵在这儿查验？” 元曦听着队列中的两个货郎在聊天。 “谁知道呢，听说城里出了什么偷盗案。” “关我们何事？怎的还要拦住我们，我儿子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等等吧，这不是得一一检查嘛，听说朝廷的人都来了，明日起还要恢复宵禁。” “不会吧？” 一个盗窃案，竟连朝廷都派人下来了？ “快排上来，愣着干什么，别耽误时间！” “哦、哦！”愣神的功夫，已经排到元曦。 “把往来的户籍证明拿出来。你是哪里人士？进城做什么，可有通行文书？” 元曦也没想到这里会有查验，正犹豫着拿真的还是拿假的，却听见一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诶？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怎么穿成这样？”
